“不……”豫王的那個“會”還沒出口,突然感覺身邊一股冷意襲來,他心頭一凜,雙手握緊。
趙儀瑄的雙眼微微眯起,他看著宋皎道:“怎麼,你就沒什麼彆的話說?”
“殿下指的是什麼?”宋皎咽了口唾沫,神色有些不自在。
趙儀瑄好整以暇地說道:“宋洤畢竟是你的二弟,他的所作所為難道你會不知道?”
原來是為這個,宋皎略鬆了口氣:“回殿下,雖是兄弟,但他的事情極少跟我說,我也不太跟他照麵。”
趙儀瑄微微地歪了歪頭:“話雖如此,他要不乾淨,你勢必脫不了乾係……”
大概是聽出了他話語中的不善,豫王的眼睛直了直,終於正色揚聲說道:“殿下,臣弟可以擔保,夜光絕對跟宋洤所做的事無關。”
宋皎詫異地看著豫王。
豫王不再藏著,索性一股腦地說道:“還有、顏府的事情,應係誤會,改日臣弟會親自登門向顏家請罪,臣弟懇求太子哥哥,讓宋皎跟我離開詔獄。”
宋皎的心頭一陣戰栗,說不出是狂喜還是什麼,她輕聲地叫:“殿下!”
趙儀瑄咬了咬唇,他的雙眼幽深而暗,他狐疑地看看兩人:“你跟他……”戛然而止。
太子幾乎要懷疑豫王知道宋皎是女子,而宋皎跟豫王是真的不清不白的,不然趙南瑭怎麼肯為此人做到這種地步。
趙儀瑄垂眸:“你在要挾我嗎?”
豫王喉頭一動:“臣弟當然不敢,臣……”
不等趙南瑭說完,太子又看向宋皎:“本太子問你一句話。”
宋皎一怔:“殿下請說。”
外間的雨聲不知何時悄然停息了,天卻並不見晴,雲朵厚厚地壓在空中,變幻各種妖獸似的形狀。
“倘若我放了你,”太子殿下的話,如同烏雲背後隱隱的雷鳴,引而不發的:“你想跟豫王走嗎?”
小缺像是心有靈犀般,先問道:“這是怎麼了?誰敢到咱們府內撒野?”
兩個家丁滿腹苦水隻無處傾斜,聽見這句話頓時滔滔不絕:“是尚書府的人!打上門來了,欺人太甚!”
宋皎本來還縮著脖子不敢出聲,猛然聽見“尚書府”三個字,而不是“東宮太子”,頓時渾身舒適起來,連之前給嚇跑了的膽子都重新歸位:“什麼,尚書府?”她幾乎是跟小缺同時問出來的。
今日來大鬨的確實是顏尚書府的人,而且是顏家大少顏承,之前因為趙儀瑄從中作梗,把宋皎提走了,才稍減了顏尚書胸中悶氣,誰知很快地又聽說宋皎給放了出來,還是豫王殿下親自去作保的。
顏承聽說後氣不打一處來,又因為顏文寧在府內哭天搶地的大鬨,他一氣之下帶人前來宋府,本著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廟之意,把宋府上下鬨騰的雞犬不寧。
兩個家丁說了情形,又偷偷地對宋皎道:“大爺,老爺也給顏家的人推搡了幾下,正氣的很呢。”
先前說到宋府還有個二少爺宋洤,這宋洤卻不是夫人所生,而是姨娘生的。
隻不過從小到大,顏老爺所偏愛的卻是這位姨太太,愛屋及烏的也更疼宋洤,偏偏宋洤是個不折不扣的不學無術花花公子,從懂事起到現在不知闖了多少禍,至今都沒有半個功名,更無正經的差事,平日裡一味地好色愛賭,簡直是渾身上下沒一點好處,可宋老爺卻一味偏袒包庇。
至於宋皎,雖然從小出色,長大爭氣,人人誇讚,但是在老爺跟前卻並不怎麼吃香,動輒嗬斥打罵的,所以宋皎能不回府就不回府,免得惹大家不痛快。
這些府內的下人們,除了一些陪著宋洤吃喝玩樂的狗腿子,其他的卻都是知道好歹的,暗暗地也未宋皎鳴不平。
今日顏府的人來大鬨,就是因為宋皎,所以家丁們擔心宋皎在老爺哪兒交代不過去,故而提醒她。
不過宋皎自己知道,既然回來了,這場責罵必然是免不了的。
果然,堪堪走到父母的上房外,就聽見宋申吉的聲音響震屋瓦地:“那個混賬究竟跑到哪裡去了,隻怕是知道有人饒不了他所以躲開了,卻留他老子在這兒給人羞辱!”
低低的,是母親魏氏忍氣吞聲的:“已經叫人去找了,皎兒應該不是有意避開的……”
“你閉嘴!”宋申吉的腔調更高了幾分:“都是你養的!如今終於闖了禍出來,他既然有能耐做出來,就該能自己承擔,如今連累老子是什麼道理?叫我看,太子殿下就該在詔獄裡處置了他,做什麼又放出來,省得帶累旁人!”
門外,宋皎聽著前麵的話,都是老生常談,意料之中也習以為常,直到聽見最後一句,就像是一塊尖銳而沉重的石頭落在了心上。
正要上台階的腳停了停。
宋皎笑了笑,她居然還會難過,但她明明早就知道,父親是個冷心冷肺的人。
所以她才得在禦史台立住腳,仿佛隻有這樣,她在父親麵前才會有喘氣的資格,對了,還有母親。
如果不是她,母親以及魏氏一家,這會兒隻怕早就不複存在了吧。
身後的小缺拉了宋皎一把,撅著嘴道:“還是彆進去了!”
但此刻院內廊下跟隨宋申吉的小廝看見了她,忙向內稟告,宋皎向著小缺一點頭,將袍擺一提走了進內。
裡屋,宋申吉坐在太師椅上,母親魏氏卻站在跟前,見她進來,才要招呼,就給宋申吉一聲咳嗽嚇退了。
宋皎向著父母行了禮,宋申吉先發製人地冷笑道:“知道回來了?大概是聽說了顏家的人走了你才敢回來吧?你乾的什麼好事!”
宋皎垂著眼皮道:“顏家的事實屬誤會,所以太子殿下才能放我回來。至於顏府的人上門大鬨,雖是情有可原,但擅闖民宅打砸財物驚擾婦孺,也是觸犯律法的。”
“什麼?”宋申吉瞪起雙眼:“照你的意思還是人家錯了?哈,你還要報官不成?你是嫌我的老臉丟的還不夠?!”
宋皎的唇動了動,魏氏已忙道:“皎兒,彆跟老爺頂嘴呀,還不跟老爺請罪。”
她沉默了,魏氏趕緊過來拉了她一把,宋皎隻得跪倒在地。
隻聽宋申吉夾槍帶棒地厲聲說道:“他當然敢頂嘴,隻怕他還要拿我的腦袋呢!以為自己是什麼侍禦史就了不起了!我說過多少次彆跟太子對著乾,隻是變本加厲的不聽,弄得家裡的親戚都因此斷絕了好些,其實人人都知道,你官兒做的再大又能怎麼樣,這天下不遲早都是太子殿下的?太子殿下一根手指頭就能摁死你!我若不及早管束,你怕遲早晚要鬨出誅九族的大罪來!”
宋皎低著頭,頗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思了,她心裡涼涼地想:“這幾句說的還算沒有錯,隻是……倒也不必著急,太子殿下什麼時候想起來,興之所至,真的把我痛快摁死也未可知。”
宋申吉痛罵了一頓,見宋皎始終不還嘴,那股氣才消了大半。
又問:“顏家到底是怎麼回事?真的是太子殿下放你回來的?可彆又是你搗鬼。”
宋皎道:“我怎麼敢在這上頭搗鬼,也沒有這能耐。若不是太子親口所說,除非是八臂哪吒才能自那戒備森嚴的詔獄裡走出來。”
想到“哪吒”,宋皎突然想到自己,然而她天生怕疼,所謂剔骨還父割肉還母,終究不成。
不過這話宋申吉是信的:“不管如何,顏府是給你把水攪渾的,宋府這場禍自然也是因你,尚書府勢大,你得罪了太子又得罪了他們,隻怕這京城很快沒咱們的立足之地了,你剛才居然還想追究人家的罪責……你是想把天底下的人都得罪遍了嗎?告訴你,若事情跟你無關隻是誤會,你當儘快前去顏府登門賠禮致歉,這才是正理,可聽見了?”
發泄了一通後宋申吉總算偃旗息鼓,臨出門他問道:“對了,你見過你二弟沒有?”
宋皎微怔:他難道還不知道?
這邊宋申吉卻又道:“罷了,指不定又在哪裡給耽擱了,你是在詔獄呆了半天的,見不著他才是好的。”他背著手走了出去。
魏氏恭送了宋老爺,急忙走過來把宋皎扶起:“快來坐下緩緩。”
宋皎料到家裡還不知宋洤也早給太子盯上了,她本來該告訴宋申吉實情的,但這個情形下自己一開口,以宋申吉的脾氣,隻怕所有罪名也都得落在她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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