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著從門外走進來,擦著淚道:“就算事情是太子督辦的,誰不知道你跟豫王殿下的關係非同一般,難道這點情麵都求不來?那可是你親弟弟,你就狠心看著他被人折磨至死?你不是做不到,你隻是不肯濕了腳……”
宋申吉跟魏氏都站了起來,卻都不知說什麼。
朱姨娘哭訴著,又梨花帶雨地:“你要我怎麼做才肯救你弟弟?我給你跪下行不行!”
見她竟要跪下去,宋皎忙要攔著:“不可!”她抬手要扶,一邊要退開,誰知朱姨娘拉住她的袍擺,順勢往前一撲,竟重重地跌倒在地上。
“混賬!”宋申吉猛地站起,大步走了過來:“你竟敢對你二娘動手!”
朱姨娘的頭撞在旁邊的椅子腿上,像是傷的不輕,卻還說道:“隻要能救洤兒,這不算什麼……老爺,求你了!”
宋申吉胸口起伏,終於忍氣道:“好吧,你二娘說的你可聽見了?事在人為,你到底救不救你弟弟?”
宋皎看著這一出鬨劇,淡淡道:“我沒辦法,救不了。”
“賤貨!”宋申吉掄起手臂,猛地一巴掌甩在了宋皎的臉上,力氣之大,打的宋皎向著旁邊跌了出去。
相比之下,宋皎打趙儀瑄的那一巴掌,簡直就像是輕輕摸了一下而已。
當時信王趙儀瑄還未曾被冊封為太子,他的老師正是戶部尚書王紈,王紈的侄子仗著家裡的勢力,當街醉酒殺人而又毆打前來拿人的官差,且公然嚷出了:“我叔父是戶部尚書,當今信王殿下的老師,你們這幫賤民敢動我?”
當時是在鬨市,聚集了無數百姓,都聽得分明,當下激發了民憤,不可收拾。
次日早朝更有言官趁機出列彈劾,言官們一個個言辭犀利,把白發蒼蒼的王尚書罵的狗血淋頭,臉皮紫漲幾乎暈厥。
朝議之後,皇帝命禦史台負責徹查。
禦史大夫程殘陽覺著這是個燙手山芋,放眼座下想找一個不怕燙的。
但是他底下的禦史們都愛惜羽毛,大家都知道信王趙儀瑄性格霸道專橫,獨獨極為敬重自己的老師王紈,此刻信王不在京內,一旦回京,勢必要給老師撐腰護短的,且信王殿下是長子,是將來的儲君,自然得罪不得。
但如果看在信王的麵上不去動王紈,那對於皇帝、乃至朝野都也說不過去,總之這種左右為難出力不討好的差事,隻要還惦記著自己前途的,不沾為妙。
程殘陽咳嗽了聲,決定聽天由命,便道:“誰願接手這案子的,往前一步……”
話音未落,所有的禦史們心有靈犀而反應迅速的後退出去,隻有末尾的一個人還站在原地,低著頭打瞌睡,對於危險的境地一無所知。
他旁邊兒的兩個同僚正想拉他一把,程殘陽已經嘉許地搶先點了點頭:“好,不愧是夜光,就交給你了。”
“夜光”是宋皎的字,也是程殘陽親自給他擬的,取自《古詩十九首》:明月皎夜光,促織鳴東壁。
等到宋皎一臉懵懂似醒非醒地抬起頭來,手裡已經多了一本折子,他身後兩個死黨見狀,搖頭不止,但已經無力回天。
其實宋皎在禦史台的人緣極好,他的性格和善,甚至帶一點點無傷大雅的不拘小節,不管是麵對上司還是下屬,皆都是一團和氣,但一旦辦起正事來卻絲毫都不疏忽。
宋皎不負所望很快查明清楚,除了王紈的侄子外,王尚書府內的家奴們也不乾淨,雖然那些人所作所為王大人都不知情,而王紈自己也從未乾過瀆職之事,但畢竟事情都是因他而起,在禦史台遞送了折子後,王大人便引咎辭職了,並打算儘快啟程回老家去。
那時信王趙儀瑄已經回京,苦勸老師不住,隻能依依不舍送彆了十幾裡地,誰知王紈是個極有骨氣極要臉麵的,心裡早鬱結了一口氣,加上年老體弱,長途跋涉,路上竟一病不起!很快駕鶴西歸!
消息傳回京內後,信王趙儀瑄痛心疾首而勃然大怒,他第一個想到的是那個咬住了老師的宋皎,當時宋皎查王紈的時候,趙儀瑄曾叫府內的人去給宋皎通過氣兒,叫他意思著辦,彆不知好歹的。
這宋皎表麵上是笑眯眯地答應了,沒想到背地裡捅了這麼狠的一刀,實在是陰險卑鄙的可恨。
假如這刀是捅在趙儀瑄身上倒還差些,信王沒法兒忍受的是自己的老師一把年紀了,還要如此屈辱而死!
那天信王單人匹馬衝到了禦史台,時候正午,宋皎正在屋裡趴在桌上偷懶睡覺,聽到外頭一陣叫嚷,抬頭就見有個人向著自己撲了過來!幸虧他反應快,忙起身退後,才看清楚是信王。
趙儀瑄指著他道:“本王今日要你償命!”
“王爺息怒,有話好好說,”宋皎臉上還掛著兩道壓出來的衣裳褶子印,點頭哈腰陪著笑道:“微臣若有罪,自然是律法無情……”
這本是實話,在信王聽來卻像是挑釁:“你給我過來,本王今兒就叫你知道知道什麼是無情!”
宋皎看他氣勢洶洶像是要吃人,哪裡敢靠近,想找救兵,奈何他的侍從都給信王打翻了,他隻能自力更生的想要找機會逃出去。
誰知信王見他毫無骨氣地想逃,他一眼看到桌上的硯台,即刻拿起來向著宋皎狠命扔了過去。
以趙儀瑄的臂力,這一個硯台過去,宋皎的頭都要打爛了,幸虧宋皎還算是命大,關鍵時候縮著脖子堪堪躲了過去,可惜了那塊硯台給摔在壁上,已然粉碎,而牆壁上都給砸出了一個大坑。
宋皎眼睛直著,回頭看看坑,又看看地上的硯台,喃喃道:“焚琴煮鶴,這可是上好的徽硯呐……”
趙儀瑄橫眉冷對地笑道:“等你死了,本王給你陪葬一棺材徽硯。”
宋皎試圖討價還價:“呃,其實活著也可以給……”
趙儀瑄冷笑著,很想一口吞了他:“好,你過來,本王這就給你。”
雖然徽硯的誘惑力極大,但宋皎還是惜命的,誓死不敢靠近。
這般不死不休的架勢,直到程殘陽親自趕來才解了圍困。
也因為這樣,王爺竟因私情怒打臣子,皇帝亦是龍顏震怒,本來那年要行冊封太子大典的,因此硬生生又推遲了一年。
從那之後不知何時,信王府門口出現一個牌匾:“姓宋的與狗不得入內”。
但是這招牌很快改了,原因是趙儀瑄突然想到自己還養了一條西施犬,向來極為寵愛的,出入自如,所以這牌子又改成了“姓宋的不得入內,狗可以”。
等到最後的最後,那隻本來屬於太子趙儀瑄的西施犬汪汪,居然很沒骨氣的背叛了太子投奔了宋皎後,那牌子就又變成了之前那塊了,古來有“愛屋及烏”,現在有“恨人及狗”,此事自不必多說。
不管如何,足見太子對於宋皎的切齒痛恨。
不過,有道是風水輪流轉,今日,宋皎總算是栽了。
而且他栽的極為徹底。
這天是京內吏部顏尚書的壽辰,前來的賓客之中最為顯眼的有兩位,一是太子趙儀瑄,第二位,則是豫王趙南塘。
一個吏部尚書做壽,竟能讓太子跟王爺親臨,這並不僅僅是因為顏尚書官居要職勞苦功高,更因為他有幾個出色的女兒。
顏尚書的大小姐,秀外慧中,端莊大方,曾經是皇後娘娘看中了,要配給信王趙儀瑄為王妃的,也算天作之合,豈料不知如何,最終這大小姐竟委身下嫁給了禦史大夫程殘陽。
兩人的年紀相差甚多,一樹梨花壓海棠似的,當時京城內的人議論紛紛,都覺著這其中必有曲折離奇之內情,但誰又不知道究竟詳細如何。
隻在良久之後才隱隱有傳言說此事還是跟禦史台的小宋大人有關,因為就在顏家大小姐出嫁那日,宋皎的公事房又給人打了個稀巴爛,幸虧宋皎有過被打的寶貴經驗,躲得非常及時。
不過,幸而顏尚書不止一個女孩兒,而皇後娘娘仿佛也鐵了心要跟顏家做親家,不久又相中了他家的三姑娘,已經叫欽天監選好了日子,就差迎娶了。
有了這層關係,太子趙儀瑄跟豫王趙南塘親自前來,也算是順理成章,太子殿下提前熟絡一下門路,拜見拜見嶽父大人等等。
外頭酒過三巡,裡間的女眷們也興高采烈,有幾個三姑娘的閨中密友,見三姑娘回房,便趁著酒興去鬨她一鬨。
路上幾個人說:“說來到底是寧妹妹的福氣大,想不到咱們之中出了個太子妃,連我們也跟著沾光了。”
“若說福氣,還是顏家有福,之前大姐姐沒有嫁成,我們都說可惜呢,沒想到皇後娘娘又看上了三妹妹。”
“說的是!對了,咱們的皇後娘娘不也是先淳皇後的嫡親妹妹嗎?先淳皇後殯天後,皇後竟還是他們家的……跟這會兒豈不是一樣?可見咱們寧妹妹以後也是會做皇後的。”
說到這裡,周圍幾個聰明的都有點臉色奇異。
當今的皇後確實非原配,乃是先皇後的嫡親妹妹,先皇後病中的時候她進宮伺候,後來就成了繼皇後,太子趙儀瑄是先皇後所出,而豫王趙南塘則是繼皇後所生的,據說,早年太子因為這個……跟繼皇後有些不睦似的,也不知道真假。
作者有話要說:這裡貴妃便是側妃之意,僅次於太子妃之下的位子哈。勿計較~
結尾中,有點難產t。t痛苦地薅頭發,小夥伴們快來打氣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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