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汴京這幾日,趙桓並未上朝,天天躲在自己的書房裡,吃飯按點吃,運動按點運動,就是不出來,也不見大臣,所有的事情都交給兩府正常運轉。 連種師道、李綱等人也見不到皇帝,一時間百官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難道皇帝北伐了一趟,性子又變了?變回原來還是太子時候的趙桓了?不對啊!回來的那天還在飆戲,帶著大家一起痛苦,不可能突然就變了! 大臣們各自疑惑不解,覺得這個皇帝的行為完全摸不透,不按常理出牌。 趙桓這幾日也沒乾彆的,就把曆朝曆代的曆史書惡補了一遍。 “臥槽!誰他娘的說皇權到了宋朝反而減弱了?看來勞資又被後世那些狗日的鍵盤俠給忽悠瘸了!” 整部中國的曆史權力角逐,就是皇權與相權的鬥爭! 中國正式的丞相職位出現在秦朝,有左右丞相,趙桓前世在看電視劇的時候對丞相這個職位的概念一直很模糊,隻知道他是百官之首,其他的就一概不知了。 沒想到,沃日,劉邦見到蕭何還要行禮,出了表示對這位開國功臣的尊重,還表示對丞相地位的尊重。 丞相是真正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官職,與現在的宰相完全不是一個概念! 秦滅六國後,立左右丞相,其中以右丞相為尊。 秦漢時期丞相與宋朝的宰相根本不同,是開府治事。 什麼是開府? 即丞相可在丞相府辦公,丞相配置屬官。 這與現代君主國英國、日本接近。 西漢時,丞相統領百官,有選拔官吏之權,有監察百官和處罰之權,有考核諸侯國之權,有統領百官朝議奏事之權,有封駁聖旨和諍言之權,凡國家有重大事件,均有丞相主持百官商議,再由皇帝與丞相商議後定奪。 所以丞相的定位,是協助皇帝管理國家、百官、軍隊、外交等方方麵麵,擁有國家的最高權力決策權。 丞相開府配置的屬官有丞相司直負責監察百官,丞相長史、史、少史輔助丞相處理政務,東曹負責郡國事,外出監察州郡,西曹領百官奏事,主簿省錄眾事,另有議曹、辭曹、奏曹、賊曹、決曹、集曹、戶曹、法曹、尉曹、倉曹、兵曹、金曹、侍曹等等分管各類國家事務。 可見開府的丞相府實際就是個小朝廷,丞相同時擁有國家決策的執行權,隻是大事需要召集百官朝議並上報皇帝。 所有丞相的權力是同時擁有決策權與執行權,能對皇權造成極大的牽製和威脅,這與本朝的宰相隻擁有決策權有本質的區彆。 在這樣的權力架構下,皇帝的想法很難高效執行下去。 難怪漢武帝時期要設置內朝來分奪丞相的權力,後來又延伸出大司馬、大司徒等分權,到後來直接將丞相廢掉了,直到曹操出現,又開始有丞相,但也很短暫。 到了隋唐,是不設立丞相的,開始搞三省六部了,三省六部的出現就是為了分丞相的權,可以說把丞相一個人的權力從大司徒大司馬一類的切割成了無數小塊,再在每一個職能部門安排老大、副手。 到宋朝就更牛逼了,財政權由三司認領,發兵權由樞密院認領,行政權由政事堂認領,這三個部門可都是有很多人的,從開國之初不斷加人進去,讓每一個部門內部又形成相互掣肘的局麵,大大削弱宰相的權力。 比如政事堂就有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還有參知政事這種副職,說是副職,但權力很大。 所以,到了宋朝,皇權已經比前朝要空前的集中強大。 宋朝之所以讓後世人覺得皇權很弱的原因是趙宋的皇帝性格都偏柔軟,這和開國之初文官治世有關,但從製度的設置來看,皇權是非常強大的。 這也是為何北宋基本沒有權臣的原因,很多人以為蔡京等人專權,那真是將曆史書當數學公式在讀的,有一點就很明顯體現出皇權的強大,蔡京唯趙佶馬首是瞻,因為趙佶想貶謫他就貶謫他,隨便找個理由就行。 到了宋欽宗時期,宋欽宗殺“六賊”根本沒有任何阻力,隻不過手段隱晦而已。 趙桓合上厚厚的史料,他閉目養神了一會兒。 如今的局勢卻是頗有些複雜,雖然製度上的設置保障了皇權的強大和穩定,但開國之初到現在一百多年的積弊已經讓整個大宋的官僚係統處於一種僵死狀態。 就說此次北伐的後勤,戶部的餉銀撥下去,居然連個泡都沒有冒一下,這他娘的簡直是不可思議! 任何一個王朝,在開國的時候,經濟結構與社會形態都算是比較單一的,因為每逢開國,必然是百廢待興,各行各業都被打廢了。 但一旦發展了幾十年,社會上的經濟結構就會出現多元化了,需要製度上的一些改變來適應經濟的發展。 各朝的朝廷也清楚這一點,所以本朝有慶曆革新,雖然夭折了。 到了神宗年代,積弊已經越來越明顯,神宗不得不冒著天下之不違,頂著巨大的壓力重用王安石變法,一切皆是為了掃除積弊。 可惜啊,王介甫失敗了,大宋不可挽回地繼續積弊下去。 積弊的好處沒有一條,壞處卻有千萬條。 例如行政效率低下甚至到了快要停止的狀態,例如軍隊廢弛,例如奸臣一窩,例如黨爭不斷,例如賦稅沉重,例如土地兼並,例如國庫空虛,例如閒人太多。 談到閒人太多,趙桓真他娘的想在朝堂上公開罵人,這大宋的閒官到底有多少,不要臉的恩蔭製度真是被趙宋發揚到了極點,老百姓的稅錢特麼一半用來養閒人了! 真是他娘的操蛋! 這一日,皇帝終於從自己的書房裡走出來,他去自己的“健身房”揮汗如雨,便召來了劉彥宗。 一路上劉彥宗心裡不斷琢磨,皇帝好些時日不出現,現在突然召見他,準沒好事。 這個皇帝太能折騰了,一定又要搞什麼大事了! 劉彥宗也是覺得做趙桓的臣子太特麼費腦細胞,這皇帝太難斥候。 一路到了內宮,看見皇帝穿著一件汗衫,滿頭大汗,毫無皇帝的尊嚴形象,劉彥宗倒是慢慢習慣了。 皇帝一邊做引體向上,一邊道:“喝茶。” “臣不敢。” “有什麼不敢,朕又不是暴君,劉卿還不了解朕嗎?” “天子是聖君。”說完,劉彥宗席地而坐,卻是兀自喝了一杯茶,這茶喝得心裡膈應得很,皇帝看似風輕雲淡,但眼神中卻透露出一個若有若無的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