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白行歌覺得自己在人前的容忍度很高,哪怕真有人惹他不快了,也不會如此直接在眾人麵前用這種態度對待對方。
謝璟深似乎不管在哪個角度,都是他的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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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決了遙香樓的事情,為避免此事驚動丞相後被他發現,白行歌和謝璟深一行人很快又開始了繼續往飛月樓回去的路途。
趕路並非一件舒服的事,很長一段時間裡隻能待在車廂內,一般人都不想忍受這種感覺。但對於不知道自己還能在外麵遊蕩多久的白行歌而言,卻是非常值得珍惜的時光。
為此,他還特意向飛月樓的人開口,希望他們繞另一條來時不曾經過的路回去,這樣他便能有機會看見更多的風景。
然而季君延對他的耐心似乎終於來到了一個度,這樣的跡象在於將他們車子攔下,企圖把他從飛月樓手裡搶走的人的波數變得越來越多。
從遙香樓回到飛月樓,因為繞路而大概需要花上七八天的行程,因為那些時不時會從各種各樣的地方冒出來的刺客們,又要延緩個二三日。其中有很多都是原本就與飛月樓不對付,或是本身勢力就站在飛月樓或天行教對立麵的江湖勢力。他們似乎從季君延手裡得到了許多好處,以至於不惜和飛月樓交手,也拚了命想把他抓回去。
白行歌還親眼見到,有一個人趁著空隙逮住他後,即使被謝璟深給打斷了腿斬斷了手,那抓住他的手仍是死死不放開,可見他究竟抱著多麼決絕的心。不得不說,白行歌那一次是真的被嚇著了,花了一小會兒的時間才緩和過來。
謝璟深在車裡,語氣認真得像是在應下什麼非常重要的承諾:“我不會讓季君延把你帶回去。”
白行歌垂放在腿上的手指微微收攏,試圖緩和車裡有些緊張的氣氛,笑道:“你若真沒辦到,飛月樓的招牌似乎可以砸了。”
謝璟深低頭淺淺扯了扯嘴角,附和:“嗯,你要是被他的人抓走,我立馬回去解散飛月樓。”
車外的護衛們聽了一耳朵,有些緊張。
這也賭太大了,季君延可謂是用儘各種手段與方式想要把白行歌給逮回去,說實話,他派來的人並不好對付。
最令人頭大的,是他的錦衣隊。
唐之淵都被他放出來了。
最誇張的這一次,是唐之淵和他手底下的人跟瘋了似的,光天化日在城裡,直接不顧周圍的民眾,提著大刀與謝璟深的人乾了起來。場麵慌亂得不行,大概是沒想到錦衣隊真能不顧會傷著民眾直接動手。謝璟深直接被唐之淵給拖住了腳步,高手過招,不是一時半會兒能夠分出勝負的事。
白行歌在被帶著逃離的情況下,因為錦衣隊配合了其他不知名門派的圍堵,他最終迫不得已與最後一個陪在自己身邊的飛月樓護衛分開,獨自一人躲到了最近的一處園林。
進入之後,他才發現那是一座,供貴人們歇息閒逛的地方。穿著華貴、端莊或是溫雅的男男女女,三三兩兩在裡麵悠閒地走著,完全不知道大街上展開的那場混亂。
白行歌覺得那群人追到這裡隻是時間上的問題。
他正發愁著該往何處躲避,一道修長的人影忽然出現在他麵前,將他攔下。
白行歌見到了對方幾乎不著地的雙腳,循著他湛藍色的精貴服飾往上一看,他還意外地發現此人看起來有些麵熟。
出現在他麵前的是個男人,準確來說是一位男鬼。而且這個男鬼他碰巧在不久前見過,就是那會兒他和謝璟深出門,謝璟深給他買了個餅的那天,被他不小心撞見出現在一個女人身邊的俊逸男鬼。
對方的五官生得俊朗英挺,死時年紀似乎在三十餘歲,正值壯年,所以靈魂所顯現的正是他最好的狀態。他身上雖然帶著華貴的氣質與一種他描述不上來的,與謝璟深有幾分相似的,那種上位者的氣勢,不過穿著打扮倒還算是低調,就連頭發也隻用了一條天藍色的發帶半束著。
此鬼並不簡單,因為他一眼就發現了人群中的白行歌擁有看見自己的能力,並出現在他麵前。
男鬼微笑著打量著他,將他有幾分狼狽的狀態看入眼裡,微笑道:“公子看起來,像是遇見了大麻煩。”
白行歌往四周看了眼,發現其他人都離自己很遠,注意力也沒在自己身上,便回道:“實不相瞞,正遭人追殺,他們應該很快就會找到此處來。不知,閣下可有任何主意?”
“我姓柳,名清葉。”男鬼莞爾一笑,報完名字後又給他指了指一條路,“小公子若願意信我,可按我指的方向過去。那裡有一位穿著粉黃色衣裳的女人,頭上戴著一支金色的蝴蝶發簪,你可以向她求助,她應該能夠幫你。”
白行歌並沒有馬上動作,而是有些懷疑:“你為何要幫我?”
柳清葉大方一笑:“公子既然有役使鬼靈之法,我就算不出來,遲早也得讓你招過來幫個忙,倒不如由我親自動手更好。”
“況且,也想借此機會,與公子做個交易。”
白行歌疑惑:“交易?”真難得遇見如此直白,將自己目的告知的鬼。
這位名作柳清葉的鬼靈應該死了有一段時日,不過靈魂的能量十分強大,竟能夠直接頂著烈日出現在他麵前,恐怕生前便是一個身份與能力皆不簡單的角色。
白行歌的目光在他臉上飛速轉了一圈,最後還是選擇相信他的提議,朝著他指示的方向過去。
柳清葉給他指往的方向,逐漸朝著廂房的地方靠近。比起外邊的荷塘小院,這裡更為幽靜一些,他甚至還見到幾位披著袈裟的大師走過。那幾人隔著一道走廊看見他,還特意停下腳步,合掌朝他行了個禮。
白行歌最後找到柳清葉說的那個女人,還是正好因為她從另一處像是禪房一樣的地方出來,往自己的廂房回去。
她頭上的蝴蝶簪子特彆顯眼,白行歌立即就認出了對方來,而且正好就是那日他所見到的,被柳清葉仔仔細細扶上嬌子的女人。
他並沒有掩飾自己的視線,那位觀察還算頗為敏銳的女人很快就察覺到了他的目光,直接停下腳步轉身麵向他,與他隔著一小段距離詢問:“公子有何要事?”
和他說話的並不是十幾二十歲的小姑娘,她身上的氣質感覺更要端雅沉穩,就連說話的聲音也帶著一種成熟的韻味,平穩大氣,讓人感到頗為舒心。他覺得對方應該是個有一段閱曆的女子,隻不過包養得極好,外表年齡看著甚至不足三十,所以他也無法確定對方真實的年紀與身份。
他一眼就看出此女身份的不凡,麵相所顯的福運足以與媲比,恐怕是出自富貴世家。且她心性看起來也挺不錯,佛緣深厚,乃極具慈悲心之人。
他把自己遇見了麻煩,正被人追殺,需要有個人幫忙他躲過這一劫的事情告知。女人聽完後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說話,她身邊還跟著一位穿著煙紫色衣服的侍女,瞬間就皺起了眉頭提醒:“小姐,此事聽起來過於危險,我是覺得不要卷入旁人的糾紛為好……”
白行歌站在原地無聲等候,柳清葉不知何時來到了他身旁,與他一同站在長廊之上,盯著前方的女子。隻是與他相較,柳清葉的眼中滿是流水般的柔情,顯然是一雙看著摯愛之人的眼神。
半響,梳著整齊發髻的女人才出聲朝白行歌道:“跟我來吧。”
她說話的語氣十分平淡,表情也沒有多大的變化,說完就直接轉身離開了。她身旁的侍女無奈地看著她,像是感歎她又在做好人好事了。
白行歌也不管她會不會聽見或接受,還是禮貌地先朝她道了一聲謝才跟上。
柳清葉心情頗好地與他並肩而行,甚至用著有幾分自豪的語氣說:“瞧,我就說她會答應。”
白行歌被他愉悅的心情感染,也跟著彎了彎嘴角:“你對她似乎很了解,前段時間不小心曾偶然見過你們一麵,見你似是對她十分在乎,常伴她身側,顯然是你留在人間的執念。冒昧問柳公子一句,她可是你的夫人?”
柳清葉眸光微微一頓,旋即滑過了一絲遺憾:“我很愛她,我們兩情相悅,可我終究沒能娶到她。”
“相愛容易,想要相守,卻很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