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第一百零七章(1 / 2)

“虐戀情深的苦情戲就先暫停, 既然二位如此情深義重,不如就讓我代勞,將你們一同送往黃泉路?”

從樹叢後方緩步出現在他們視線裡的,是唐之淵和他的錦衣隊。他們瞧著不似是剛剛從皇宮裡追出來, 更像是早已在附近埋伏多時, 追著謝璟深發出的信號彈而來。

挺像是季君延會安排好的事情。

倘若那三支黑色的箭本就在他計劃之中, 那這條從主城離開後唯一的大道,確實是他和謝璟深將會經過的地方。隻要季君延有心策劃這一切, 那提前把唐之淵安排好在附近蹲守,並不奇怪。

按理而言,謝璟深哪怕是躲不過那箭雨,身上頂多就是紮幾個小箭,受傷是必然,可不至於如此嚴重。他若是再厲害一些, 安然無恙帶著他逃離也並非不可能, 畢竟他們身後有很多人在幫忙打掩護。

偏偏季君延發射的箭被施了法, 完全就是認準了謝璟深而來。今日若那飛箭的目標是他, 他也不能保證自己一定能夠安然躲過, 更彆說有死咒在身的謝璟深。顯然季君延也提前知道這三支箭會是閉著眼睛也能擊中的箭,所以才做好這一切的安排。

唐之淵深知乾大事, 不能廢話太多的理論, 趁著謝璟深重傷提刀便要直接往他們兩個人身上砍去。然而他才剛想要抬腳邁步, 卻發現自己的雙腳忽然重得無法動彈。

他皺眉看向蹲坐在地的白行歌, 見他雙手藏於袖子底下,估計是又施了什麼術法。

白行歌自然是借助了林內鬼神的力量了。操縱亡魂是他最擅長做的事,雖然那些被謝璟深身上吸引來的亡靈是想取了他的性命,可在這種時候, 倒是能借他們幫忙拖延一會兒時間。

唐之淵並沒有露出慌張的表情,反而在盯著他看了片刻後突然一笑:“國師大人,陛下真的很了解你。”

包括他會用來阻止他們的一些術法,畢竟是相處多年的人,又怎麼可能對他一點了解都沒有呢?

隻見唐之淵悠哉悠閒地從懷裡取出幾道黑色的符咒,學著他曾在白行歌身上見過的姿勢往地上重重一拍,錦衣衛們腿上的束縛就瞬間消失了。

而在白行歌眼裡,那些從地底下

冒出的鬼手全都像是受到了攻擊那般,直接往後退縮消失不見,甚至直接逃離了此地,沒有落下半點氣息。

看來招了一群膽子小的,白行歌在心裡歎道。

唐之淵剛做完這一舉動還沒來得及開口,身後驀地傳來幾道沉重的響聲,像是有人被什麼東西給擊中了那般,旋即便是吧嗒的倒地聲。

他回頭一看,發現原本跟在他身後等著他一聲令下行事的其中幾名錦衣衛似是中了暗器,全都直接打在他們身上的致命要害處,一下變直接失去意識倒地身亡。

白行歌也有些怔愣,直至身後的人忽然一手將他拉起,在唐之淵發出指令讓那些人衝上來之前帶著他往後退了些許。他的臉色有些難看,顯然每一個動作都消耗著他極大的精力,白行歌能看出他完全隻是在強撐著最後一口氣來保住他。

在這一瞬間,白行歌突然有些後悔自己為何隻擅長術法,無法在這種需要打打殺殺的時候助謝璟深一臂之力。

精力正因為背上三支黑箭而受到限製的謝璟深把白行歌護在自己身後,緊握著劍與唐之淵和他底下的人搏鬥起來。但唐之淵也是個狠角色,先前被謝璟深給斷了一隻手臂的仇他一直記恨著,如今好不容易找到機會,他自然是想要報斷臂之仇。

哪怕白行歌不懂得武藝,卻也能感受到唐之淵在與謝璟深對峙時所帶著的殺氣,尤其是還一直盯著他手的方向揮刀,像是也想用同樣的方式來讓謝璟深痛苦。先前謝璟深與唐之淵對峙時原本就不輕鬆,更彆說唐之淵身邊那些護衛即使能力不及他們隊長,卻也是讓人感到頭疼的存在。

在能力大大銳減的情況下,謝璟深和白行歌的戰況一直處於下風。

白行歌知道謝璟深身上還藏著一把備用的匕首,也知道匕首所在的位置。所以在謝璟深被唐之淵擊中差點摔倒在邊上,他上前去將他扶起時,趁機從他身上抽出了那把匕首。

謝璟深發現了,卻隻是看了他一眼,沒有說什麼。

白行歌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拿,或許是為了安全感,或許是為了想要儘自己的能力去護著謝璟深,而不是隻能無助地當拖後腿的那一個。

也可能,是他的直覺告訴

他這麼做有用。

無法真正與那些人直接交手的白行歌,利用謝璟深護著自己的空檔,偷偷將另一隻閒著的手放在身後捏著手決,讓謝璟深和唐之淵的打鬥變得更為順利了一些。

是幾番下來,唐之淵察覺到自己手裡的刀在攻擊時,實際落腳點與他所感覺的總是有那麼點出入,而導致謝璟深明明已經是苟延殘喘之軀,卻能三番兩次險險與他致命的招式擦肩而過,才察覺到些許不對勁。

他惡狠狠地瞪了白行歌一眼,瞬間將攻擊目標轉移到他身上。反正他身邊還有其他錦衣衛在,哪怕被謝璟深趁著空檔用暗器擊殺了好些人,剩下的也足夠分散他的注意力了。

然後唐之淵才發現自己想得過於簡單了一些。

隻能說謝璟深真不愧為江湖中被眾多人忌憚著的飛月樓樓主,他的意誌力強大得嚇人,明明早已痛苦不堪,卻依然能強撐著自己攔下他每一道攻擊。甚至不惜讓肩膀挨下那一記重刀,也不願意讓他的刀繞過他,劃傷白行歌。

而被謝璟深護著的白行歌,此時正握著手裡那把已經沾了血的匕首,微微出神。

除了刀身之外,他手上也無可避免地沾上了那帶著溫度的黏膩。

這不是白行歌第一次殺人,但每一次做了這種事情之後所帶來的巨大衝擊,還是讓他適應無從。他第一次拿著刀無可避免地傷人,是在五歲逃離的那年。當時他身邊還有幾名璃國的貼身護衛保護著他,隻是當時大部分都已經重傷,沒有還手的力氣。

而被護衛們塞到死角藏起的白行歌,看見還有一名來自敵國的衛兵沒有倒下。手中的大刀被他拖著前進,在泥沙地上拉出長長的劃痕,朝著那些受了傷的護衛們走去。

為了救下保護著自己的哥哥們,小小年紀的白行歌握著白雲璽和他分開前,給了他以便不備之需使用的小刀子,借助了周圍鬼靈的幫助隱去自己的氣息,偷偷來到那位握著大刀的男人身後。

他到現在還忘不了刀子捅入對方身體裡的感覺,和現在一模一樣,真實得讓人感到顫栗。感受著一條生命在自己的手中逐漸流逝,他覺得自己這輩子可能都無法習慣自己親手殺人的感覺。

因為看慣

了生死輪回,見過許多痛苦掙紮的亡魂,理解世間因果,也明白善念與惡念之分,所以像白行歌這種往正道上修行的人,如若可以,絕不輕易斷人性命。至於術士所用的報仇方式,始終繞不開因果循環,在環環相扣的情況下,最後讓作惡之人作繭自縛,自食其果而葬送了生命,而非江湖人的爭鬥那般直接一刀把人砍殺。

可是在特殊情況之下,他不得不那麼做。

立場不同,他還有想要保護的人,他等不了所謂的因果循環。

白行歌雖然不懂得像謝璟深或唐之淵那般,憑借實力與打鬥直接取締對方的性命,但他直覺向來很準。哪怕暫時失去天佑之氣的庇護,他也能敏銳地感知到即將發生在自己,或是他關愛之人身上的危險。

被他刺中心臟的人方才特意走到謝璟深的視角盲點,繞到他們身後,想趁他專注與唐之淵和其他護衛對峙時偷襲他。可是在他出手的那一瞬間,卻被白行歌的直覺給捕捉。

說實話,白行歌覺得他當下的反應完全是靠的身體下意識反應,他的思緒甚至沒有直覺給出的通知要來得迅速。幾乎是在對方出手的那一刻,他的身體就已經找準了攻擊襲來的位置,直接擊中對方的要害。

謝璟深顯然察覺到了他這裡的動靜,在又一次用力將唐之淵擊退好幾尺後,他一把抱起白行歌衝破人群,又往林子更深處的方向奔去。

他的動作很快,幾乎像是在透支著自己的力氣,直至把白行歌帶到樹叢茂密,能夠稍微躲藏不那麼快被一眼發現的地方。謝璟深在停下的那一刻,直接坐倒在地,側身靠在一棵有五六人粗的大樹底下,摸了摸白行歌的頭。

也不知道他從哪兒抽出的布條,輕輕把白行歌手裡緊握著的匕首拿出來,微喘著氣仔細地替他擦拭著手上的血液。完事後,又把弄臟的匕首擦了乾淨,才又放回他手中。

“如果可以,我真希望你一輩子都不需要學會該如何去使用它。”謝璟深輕輕彎了彎嘴角,笑容帶著幾分無奈。

白行歌眸光一頓。

當年白雲璽在把護身小刀交給他的時候,也對他說過相似的話。

“此處過去是東麵,和我與黎星宸約好的會麵地

方最近,你循著這個方向繼續走,或許能遇見他的人。”謝璟深指著某個方向說道。

白行歌目光沉沉地落在他身上:“我不識路,東是哪個方向我不知道,需要你帶著才行。”

謝璟深被他睜著眼睛說瞎話的本事給逗笑了,抬眸望著他,因為疲憊的原因使得他看起來有幾分散漫,搭配著他嘴邊的笑容,在這種狼狽的情況下也能展現出他獨有的魅力。

“我走不動了。”謝璟深低聲說道,“死不了,不過身體很難受,每一條經脈都好像成了鋼鐵,我的身體無法抬動它們。帶你來到這個地方,已經花光了我所有力氣。”

他也想再走得更遠一些,但似乎做不到。

白行歌不敢擅自替他把後背的箭拔出,隻能抬手用衣袖替他擦了擦將他額前的頭發浸濕的汗水,平靜地說:“你痛傻了吧?是什麼原因讓你覺得,我會丟下你一個人離開?”

見謝璟深皺著眉,唇瓣微微一動正要說出反駁的話,白行歌便先一步將他打斷:“聽好了,不是因為我矯情,還是想與你玩什麼殉情或者無法同生也要共死的那一套。你彆忘了,你身上那比季君延還要霸道的紫金之氣已經提前將你的生命與我進行捆綁,一旦你死去,我得背負你這一條因果,到時候活下來將要麵臨的糟糕結果,與讓我直接死了沒什麼差彆。”

謝璟深一旦死去,沒能在他死前替他解除死咒的自己,估計會被那個紫金之氣留下的反噬給整得跟個廢人沒什麼區彆。

聽完他的話的謝璟深抿嘴思考了一會兒,說:“至少你還活著。”

“我掂量了一下,若我活在這個世界上最大的意義都失去,那還不如和你一同死了罷。”白行歌說著,彎起了他那雙狡詐的狐狸眼,“至少祈願著還能合葬同一個墓穴?”

謝璟深沒有回話,隻默默盯著他,顯然是不同意他這個決定。

白行歌撫著他雙頰,眼瞼微垂,低頭主動在他嘴邊落下纏綿的親吻,兩人分開時,甚至還在嘴邊扯出一道銀絲。謝璟深難得地為此紅了紅脖子,倒是白行歌露出一抹調戲完良家婦男般的戲謔笑容,挑眉看著他問:“謝璟深,你相信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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