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茉踏出山洞之時,西弗恩已然等著他。
伴隨貝芙的死亡,林茉心中隱隱有了一種感覺,就是自己在聖山的生活應該是要結束了。
果然西弗恩提及,林茉是否要離開聖山,前去赤貝城。
和彆的地方相比,聖山仿佛是一處世外桃源。三年前的林茉到這兒時,這位帝國女巫傷痕累累,身心都受到重創。那麼這樣子平靜淳樸的田園生活,也是十分適合林茉對自己傷口進行愈合。不過如今,林茉也是時候沾染一些煙火氣了。
林茉卻在想彆的。
如此看來,西弗恩之所以未曾跟上來,也是知曉之前貝芙的試探。看來,西弗恩也是很受聖者器重。
她驀然輕輕側過頭:“西弗恩,你覺得我適合‘嵐’嗎?”
這裡有阿曼達,聖者也是個令人舒悅的領導,“嵐”的發展前景也不錯。如果林茉隻是把“嵐”當作一份工作,那麼加入也是無妨。
所謂工作,不就是東家不成就西家。
可是若將“嵐”當作一個信仰,那林茉怕是有所欠缺了。
西弗恩將手指按在自己心臟位置,作為挖牆腳老手,他一臉溫和:“那麼這就要看你的心了。”
林茉一直是個善於隱藏個人情緒的人,除了有限幾個人,林茉也會將自己的心思藏得很深很深。
然而如今,林茉卻禁不住透露幾分自己藏於內心深處的隱晦心思:“有時候,一些東西一開始很美麗,可是毀滅時候卻會讓人覺得更加痛苦。這個世界,命運是不可以相信的。”
就像“嵐”,如今是理想和希望象征,可以後會不會變質呢?
到時候所謂的理想,就淪為爭權奪勢的工具,沾染上可怕的汙穢,眼睜睜看著那些理想之士被踐踏。
林茉側過頭,微微暗啞的嗓音蘊含幾分磁性,微微一笑:“這就跟喜歡男人一樣,你不確定愛情是否苦澀,要是一開始不開始,豈不是不會受到傷害。”
而西弗恩呢,也沒有嗬斥林茉這樣子的言辭大逆不道。作為一個聰明人,他也許也曾思考過林茉說出來的問題。所以林茉問起來時候,他竟有幾分說不出的從容:“不錯,也許‘嵐’也會被野心玷汙,成為
有人攥取權力的工具。可是茉莉,我們相信的不是命運,而是自己。我們想要‘嵐’成為什麼樣子,不是等待‘嵐’變成什麼樣子,而是我們努力讓‘嵐’成為理想中的模樣。這樣子充滿理想的人多起來,‘嵐’才不會偏離最初成立的軌跡。”
“我們總是在等待,等待一個公平、美好的世界。可是這個世界上,不會有人隨便就天降公平,恩賜給你。‘嵐’的每一個成員,都會為自己想要世界付出屬於自己的努力。就算力量再微弱,也是一種光輝,這樣子光輝凝聚起來,那就會是太陽!”
“當然無論永恒帝國,還是神會,它們創立之初,目的何嘗不是帶來和平美好的生活。就像永恒帝國開國的君主,他也結束了多年的戰亂,帶來了大陸上的安穩。可是時間是不會停留的,一切都要向前看。那麼過去一百年,兩百年,‘嵐’又會不會發生變化?伴隨時間流逝,‘嵐’中也不可能永遠沒有貪婪之輩。”
“我們需要的,乃是製度!一個合適的,公平的製度。這個製度之中沒有貴族,有公正的選拔機製和一視同仁的法律。那麼就算‘嵐’一時被貪婪玷汙,人類中正直堅強之輩也可以借此將他們驅除。人類總的醜惡永遠不會消失,可人類中的光明同樣也是永存。”
“茉莉,我永遠不會為了自己奮鬥之事而後悔。因為我相信的,是自己。”
西弗恩手指輕輕指向了自己心口,說得有些上頭。
林茉輕輕側了身,以免被西弗恩的熱情閃瞎眼。
搞什麼,她似乎還是有點兒適應不了這種熱血的氛圍。然而林茉的心,卻忽而微微有些觸動。
不要等待一個美好的世界,而是去創造一個自己想要的世界?
她甚至有些羨慕西弗恩,一個人如果具有堅定的意誌,其實是很幸福的。
然後她側頭,禁不住嫣然一笑:“西弗恩,謝謝你,你真是個好人。我相信,你一定能給阿曼達幸福的。”
西弗恩臉紅了紅,有些不好意思,卻也是沒有反駁的意思。
這天夜晚,月色十分皎潔。
林茉沐浴在月色下,赤足踩在了水中。
她輕輕的張開雙手,現在,神之力已經在自己的身軀之中
了。貝芙的隕落固然令林茉有些遺憾,可得到力量也讓林茉感受到了希望。
她骨子裡畢竟是渴望力量的,這使得林茉唇角輕輕勾起了一道笑容。
然後林茉輕輕的抬起頭,她想起了許許多多的事情。從自己穿來這個世界,就在冷冰冰的黑塔之中學習,每天都盼望著得到力量和權勢。
是神爵給予的巫師提拔製度,讓林茉看到了人生的希望。
曾經,林茉覺得這是唯一的希望。因為這個世界上有規定,貴族才配享受到一切一切。
可是不是的,因為這個世界是錯的。
月光輕輕落在了林茉麵頰上,神會栽培巫師從貴族手中奪權,想要自己成為比貴族更有權勢的貴族。
說到底,自己作為女巫得到機會,終究不過是上層階級博弈締造的扭曲。
她在彆人的規則中努力,注定是會成為棋子。
林茉渴望出人頭地,做做好事,受人仰慕,這在永恒帝國終究是不可能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