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手將信件奉上之後,林如海道,“小女因著殿下的憐憫,得醫正大人親自診脈施藥,如今已經大好了,殿下的救命之恩,微臣全家銘刻在心!”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林如海總覺得八皇子又胖了一點。天氣寒冷,他穿了一雙羊皮小靴,罩著一件寶藍羽紗麵白狐狸裡的鶴氅,束青金淺藍雙環四合如意絛。
脖子間的風毛出得很好,雪白無一根雜毛,將孩童的一張臉襯得欺霜賽雪,白裡透紅,唇瓣故作深沉地一抿,嘴角尖兒上,頂著兩個圓圓的酒窩,烏黑的大眼睛一閃一閃,小大人一般,問道,“林大人家的姑娘,身子骨很不好嗎?”
“小女自娘胎裡帶來的病症,自會吃飯起就在吃藥,前些日子大不好了,還來了個癩頭和尚,說要渡了她出家去,若非醫正大人及時救治過來,下官和下官夫人少不得為了救她一命,就答應下來了。”
“胡鬨!”小大人抖了抖手裡的紙箋,“有病治病,若這世間的和尚道士們這般能耐,還要醫官大夫們做什麼?”小大人抿了抿唇,那梨渦更深了,能裝二兩酒的樣子,他略為沉思一下,“我會讓醫正每一旬去給林姑娘請平安脈,以後出家什麼的,就彆再提了。”
“這個……”
林如海還想推辭,但小大人已經捏著那紙箋,轉身離開了。待進了大殿,他將紙箋扔給了隨侍的小太監小安子,“扔了吧!”
“殿下……”
既然要扔了這紙箋,方才又為何還說讓醫正每一旬去一趟林府呢?小安子隻覺得自己從來就不了解這位隻有六歲的小主子,行事總是這麼穩妥,卻又顯得有點涼薄。
“她既是要誠心謝我,就該認認真真地寫封信來。如今這信,既無抬頭,又無落款,便是誠心不願與我有任何瓜葛!”八皇子頓住了腳步,偏過頭來,陰陰地一笑,“本皇子好歹也救了她一命,想與本皇子撇清,也得本皇子同意才是!”
“是,是,八皇子殿下英明!”小安子熟練地拍著馬屁,心裡卻在想,林大人家的姑娘約莫也隻有三歲,能夠捏得動筆已是不錯了,寫這兩字還不定費了多大的老勁,殿下又何必小心眼地嫌棄呢?
林如海一直等到八皇子離開了,才從地上爬起來。他無意與八皇子有太多深交,宮裡的孩子們從落草那一日開始,就學會了算計。
而八皇子的娘親又是景安宮榮妃,昔日齊國公陳翼之孫女,如今她兄長陳瑞文襲了三品鎮威將軍,雖為功勳之後,早已家底落敗。榮妃當初進宮的時候,不過是個小主,次年便生了八皇子,一路從過嬪位,進妃位,不能說不是個狠辣的主。
不過,林如海如今想拒絕已經無法拒絕了,八皇子不容拒絕,且私心裡,女兒的身體也由不得他拒絕。
黛玉並不知道自己的好心,在彆人的眼裡,充滿了陰謀。甚至,到了晚間,林如海下衙回來,聽說以後醫正每一旬要來給她請脈,她對那素未謀麵的八皇子,還滿滿都是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