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被氣了個倒仰,趕在林如海夫婦跨出門檻前,開口道,“你這走出門子,也不怕我在外麵說你個不孝?”
林如海讀聖賢書,又是官身,自然是把聲名看得比性命還要重,話都說到了這份上,他也不敢再這般僵硬,便轉過了身來。老太太得逞,語氣也就緩和了一些,“方才就說,我這身邊,眼看著鸞姐兒就大了,不日就要出閣,你們若是肯把四姐兒放在我身邊教養,也不至於會像今日這樣大哭大鬨,做出失禮的事來。”
賈氏深吸一口氣,差點氣得撅了過去,她就算再能忍,端著國公府嫡小姐的身份,也斷然不會讓一個庶出的老太太這般說她養的姐兒,不由得道,“老太太好意,我夫婦二人自是能夠體會的。鸞姐兒雖是如今大了,可老太太身邊還有恬姐兒,本是頤養天年的歲數,怎麼好叫老太太為我們這些到底隔了一些的晚輩費心?”
黛玉想著,自己娘親總算是說話不客氣了一些,隻是這些含沙射影的話,這一屋子沒幾個聰明人,究竟能不能聽得進去?
果然,老太太就沒醒過神來,隻聽明白了賈氏是不肯,便很不高興,擺擺手,“你們先去吧,年二十九一大早我們就要過去,年前年後事兒不少,你夫妻二人好好想想我說的話,忙不過來,隨時可把姐兒送過來。”
待一家子坐上了馬車,賈氏氣得連在相公麵前形象都不顧了,狠狠地跺了跺腳,怒道,“太可氣了!”
饒是這樣,賈氏也說不出罵人的話來,獨自跟自己生氣。黛玉見了總是覺得好笑,從爹爹的身上爬到了娘親的身上,摟著她的脖子,哄著,“娘親彆生氣,和這種人生氣可不合算了。”
“可不是嗎?”賈氏聽女兒這話,也著實寬慰,摟著女兒,看她雪膚欺霜的臉,粉白一團,輕輕地撫摸著,“姐兒如今就很好了,隻以後大了,要知哪些話可說,哪些話不可說。”
黛玉也知,這時代裡,女子活著著實不易,說話行事萬不可叫人拿住把柄,忙甜軟可人地應下來,“娘放心,女兒以後一定時時小心,處處留意,斷然不會叫人欺著。”
說到底,南街林氏的人丁太不興旺了一點,但凡事也不是絕對的,北街這邊人多又如何?若簷哥兒出息些,將來一個頂十個也是有可能的。
小年夜飯吃了一半,被兩邊的孩子給鬨沒了。待這邊的人走了,老太太到底也沒有老糊塗,細細地問了方才發生的事,才知道,自家的孩子也並沒有把那邊的孩子如何,反而還被林如海擺了臉子,好似他們這邊有多麼不顧骨肉親情,頓時氣得不行,“這四姐兒,眼看著就不像個樣子了,小小年紀慣會耍些陰謀詭計,這是咱們這樣的人家該有的樣子?”
“娘,媳婦也算是見過些世麵,認識一些人,依媳婦來看,論起教養女孩兒,還真正沒有誰能比得過娘。四姐兒也是不錯的坯子,若就這麼一直放在老三媳婦那兒養著,將來還不定怎麼丟林家的臉麵呢。就這次過年,咱們好好兒和老三媳婦講講道理,把四姐兒養在娘跟前是正經。”
周氏歎口氣,雙手一拍雙腿,“要說也是媳婦們的錯,誰讓咱們沒大嫂那好命,能養個閨女來孝敬娘呢?”
龐氏跟著捧場,唯有董氏低著頭,什麼話都沒有說,賈氏那番話,她可是聽明白了,覺著老太太是庶出,也隻配養庶女,況且兩家也不是那種至親的骨肉,斷沒有把那金尊玉貴的嫡女給老太太養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