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癟了癟嘴,道,“幸好是張當票子,還是個死了的,若是張銀票,被你拿了來,招搖一番,便該死了!”
湘雲一聽就起了氣性,“林姐姐,你怎地說這種話來了?若是銀票,怎地會夾在書上?再,岫煙姐姐手裡,哪裡就能過那麼大的銀票子?她一個月還要從這邊府裡領二兩的月錢呢!”
黛玉索性起身,將手裡的茶碗遞給輕絮,“你又死了,給我泡這女兒紅的茶,偏用紅地扒花銅錢紋的蓋碗,顏色衝了不說,這銅錢紋如何與這裡頭茶葉相配?原是泡綠茶用的。把前兒拿出來的湖水綠扒花粉彩九桃蓋碗拿出來用。”
輕絮道,“姑娘,那是一整套兒的,若是破了一個,就不全數了,姑娘這幾日精神不濟,前才打破了一個琉璃的,如今把那九桃的拿出來,萬一破一個呢?”
寶釵聽黛玉,也明白原是為方才湘雲說了岫煙的話的緣故,這才不高興起來。因她也知湘雲向來就是個口沒遮攔的,笑道,“你們家姑娘哪怕是一天破了一個呢,哪裡有用不起的?”
這才起身,寶釵拉著湘雲走了。
不日,宮裡傳出消息,甄家的那位太妃薨了。如此一來,兩府有誥命的都要進宮每日裡隨祭,又有旨意下來,凡有爵之家,一年內不得筵宴音樂,庶民皆三月不得婚嫁。
這太妃的棺槨在在大內偏宮二十一日後,方請靈入先陵,地名曰孝慈縣。這陵離都來往得十來日之功,如今請靈至此,還要停放數日,方入地宮,故得一月光景。
兩府之中,上下不能沒有個安頓,便報了尤氏產育,將她騰挪出來,在家裡照看。黛玉不好獨在老太太這邊住著,便重新做了安排,李紈的寡嫂並李紋姐妹已是家去,便將寶琴都挪到了套稻香村去,黛玉依舊在綴錦樓住下,凡有事黃蘆與鄭平進出園子予以張羅。
老太太又托了薛姨媽特彆照顧黛玉,那薛姨媽便索性挪進了園子裡來,住在綴錦樓下麵,每日裡對黛玉照看也格外上心,寶釵與寶琴姐妹也常來往,竟姐妹與黛玉格外親密一些。
隻李覓和黛玉跟前的其他婆子們,還有輕絮等人,眼見得自從兩府的誥命們都不在家,園子裡又發生了好幾起事,便每日裡提心吊膽,生怕黛玉跟前出了差錯,寸步不離,便夜裡也有兩個婆子在屋裡守夜,並不閉眼睛。
上頭下了旨意後,各官宦家,凡養優伶男女者,一概蠲免遣發。榮國府裡也有十二個戲子,尤氏等王夫人回來了,過來問,這些人如何打發,以尤氏的意思應遣散了才好,王夫人卻是一副菩薩心腸,隻說這些女孩兒也是好人家的女兒,隻不過命運不濟,被發賣了才裝神弄鬼這幾年,想賜給她們一個好出身。
如此一來,那些願意回去的,就叫了父母來領。也有不願意走的,倒有一多半,分散在園子裡候使喚。賈母留了文官,將正旦芳官指與寶玉,將小旦蕊官送了寶釵,將大花麵葵官送了湘雲,將小花麵豆官送了寶琴,將老外艾官送了探春,尤氏便討了老旦茄官去,留了藕官欲指給黛玉,黛玉還沒說什麼,李覓卻越出來拒了,賠禮道,“老太太請恕我等無禮,實在是娘娘再三囑咐了,姑娘跟前伺候的,實在是疏忽不得,輕易人等都不得近身,並不是嫌棄老太太給的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