義忠王府那邊定了正月初六日的吉時,從城外的皇覺寺起靈之後便朝姑蘇去。臨行前,晴雯來給黛玉磕頭,黛玉叫人給了她一個包裹,“我已跟寶二爺的朋友柳二爺說好了,叫他一路多關照你,你若有事便與他商量,一路多保重。”
李覓又把一張賣身契給她看了一眼,扔到了火盆裡,“奶奶的意思,這件事了,你若有了去處,有心就回來給奶奶磕個頭,若實在不得便,托了人往這裡遞個信,叫我們知道你好便是了。若沒有個去處,依舊回來,便配個小廝,將來針線上的就歸你管。”
這王府裡的小廝與榮國府的小廝自然是不同的,若沒有見過柳湘蓮,晴雯或會覺著也挺好,將來也是有盼頭的,隻她見了柳湘蓮後便覺著,自己從前那點子見識是何等淺薄。
偏偏,柳湘蓮也曾是世家公子,不過是因為家道敗落才淪落至此,說起來與她自然是般配的了。如今,晴雯想起當日以為自己死了,把貼身的襖與那兩根蔥管般的指甲殼留給寶玉,便後悔得要死。
想到這裡,晴雯便跪了下來求黛玉,“求奶奶幫我去要回來,奶奶便是我再生父母了。”
黛玉想了想,覺著未嘗不可,便點頭,“你起來吧,若寶二爺沒扔了,我便幫你要回來,若丟了,你隻當從未發生過便是。”
若是丟了,自然是好得很。晴雯沒什麼不滿意的,將自己的東西都收拾了,連帶黛玉給的五十兩銀子,還有那個玉頂箍,一並兒收好,便出了府門。
李覓問黛玉,“奶奶覺著,她可會回來?”
黛玉道,“說起來,她也是命運不濟,心比天高,命比紙薄,但願她能聰明一些,彆那麼張狂,以後未必不會好。”
初七日,黛玉邀了賈府的姑娘來玩,如今隻有惜春一人了,來的時候,竟帶了巧姐兒來,不到十歲的小姑娘,來了嘰嘰喳喳,黛玉嫌有些吵,便叫人帶她到園子裡去玩。
黛玉有些好奇,“你怎地還和巧姐在一塊玩兒了?”
惜春道,“年前,她在老太太那邊,恰好遇到寶哥哥去,問起有沒有讀書,她叫寶哥哥給她講《烈女傳》之類的,一門心思學那些賢良。寶哥哥與她講了好些,後來,她竟是纏上了寶哥哥,偏寶二嫂子不喜歡,璉二嫂子就托了我帶她,平日裡教她識字讀書。”
黛玉便笑道,“你都教她讀些什麼書?”
惜春朝黛玉嗔了一眼,“你彆以為我會教她讀《莊子》《南華》吧?我如今也不大讀那些書了,你從前跟我說那些話,我一開始覺著沒道理,如今也是漸漸悟出來了,有什麼樣的因便有什麼樣的果。三姐姐出門那會子,我去陪她,她也跟我說了好些話,我心裡感念她的好,還有你的,我想我再不濟,將來有了難處,彆的人都會視而不見,獨獨你和三姐姐是不會見死不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