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臻似乎能看透他的想法,抬起頭來,俊朗一笑,“四哥,我之所以如此,是因為,我不想十三就這麼不明不白地死去。”
他說完這話的時候,望著遠處的天空,臉上已是多了一層落寞,再也看不到他的弟弟了,從此以後,他隻能活在他的記憶裡了,雲宥從他的臉上看出了那刻骨的痛苦。
隻是,他不可能選擇相信雲臻的話,問道,“馮側妃呢?你預備如何處置?她從小就傾慕於你,如今,身子已經廢了,如若你能憐惜於她……”
“四哥,她身為女子已經不能再生育了,養在我府上,四哥,換做是你,你願意嗎?”
“可是,她隻是一個女子!”
“我府上不養廢人,她既然不能生育了,養在哪裡不好?非要在我的府上?”
“小八,我知道你是不肯叫八弟妹難受,我不明白,她就值得你如此?既是不能生育了,可她還能服侍你,一個服侍人的玩意兒,值得她如此?”
“四哥,如果有來世,你應該早早兒看中一個人,打小兒就拽在手裡,如此一來,你就一輩子不用擔心,自己在前麵殺敵的時候,有人會在後頭捅你一刀。這一份信任,便是要用一生的信念,用性命去換,也是值得的。”
雲宥不敢相信,一直用猶疑的目光看著他,“我們這樣的出身,小八,你相信會有這樣的人嗎?若有朝一日,你坐在那個位置上了,你覺得,你們之間還能有這樣一份無一絲雜念的情意在?”
“四哥,不說我自己,若將來坐在那個位置上的人是你,不管是林禦史還是得中探花的林玉簷,你會舍得不用嗎?林家先是簪纓之族,後是詩禮傳家,滿京城裡頭,你找得出第二家嗎?一門雙探花,史上也不多見吧?”
說完,雲臻驕傲一笑離開,獨留了雲宥站在原地,癡癡良久。大馮氏找了過來,問雲宥,“八弟他怎麼說?難道他真的不準備要我妹妹?若是這樣歸家,馮家的顏麵何在?”
雲宥冷淡的目光落在她身上,“這個就取決於你了,你若真心疼你妹妹,本王倒是可以找八弟說情,把你妹妹接出來。你若是顧忌馮家的顏麵,那就不要計較你妹妹的死活。”
幾乎是不假思索,馮氏道,“她既然已經進了秦郡王府的門了,自然是生死都係於秦郡王府,我們又能以什麼理由接她出來呢?”
雲宥歎了一口氣,“聽說林探花放著好好的翰林不做,偏偏請假出京了,你可知道他去做什麼了?”
“聽說去找十三去了,也是個癡的,十三早就沒了,他卻還是不肯信,把大好的前程都耽擱了。”
雲宥深深看了她一眼,轉身離開,一個人獨行在夕陽之中,那漫天的晚霞都照亮不了他的心,偌大的皇宮裡,似乎處處都透出一股子血腥味。此時此刻,雲宥忍不住在想,若有個人能陪他聞這血腥味,想必也不會太難過。他不由得想起了那個下雪的晌午,在熙穆院的東三間裡頭,十三跪在外頭,那個女子抱著一件氅衣過去,輕輕地披在他的身上,柔聲地問,“十三弟,冷不冷?”
“不冷,嫂嫂,我一點兒都不冷!”十三昂起頭來,展出一張笑臉,望著那女子,隻聽得她幽幽一聲,“傻孩子,怎麼能不冷呢?”
這一生,再也不曾有個人無一絲功利地問他“冷不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