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花了一點時間解釋清楚這之間複雜交錯的關係之後,事件的時間線進展終於進行到了今天中午的廁所事件。
秋繞了繞右手手腕上翹起一個小角的紗布,道:“我懷疑,這次在廁所攻擊我們並且上了林虹欣身的‘東西’,與殺死桑婉寧的是同一個。”
“不是,明明已經是新世紀了不是嗎,你們這到底是什麼封建家庭留下的思想風氣?”一直以來坐在一邊聽著的中年警官終於忍不住了,不可置信地開口道:“真的,我上次就想說了。秦九淵,是叫秦九淵是吧?我還在奇怪到底什麼樣的家庭能教出這樣的思考方式來,原來你也是一直以來被這種迷信玄學深深影響著啊。”
“還是那句話,你不相信不代表不存在。”秋也沒奮起與他理論些什麼,隻依舊平鋪直敘地陳述著,“後來就是報案時講的那樣了,他為了救我才把門板鋸開的,所以不能算是故意損壞公物吧。”
此後經理與員工的口供亦是如此,本來就沒他們倆什麼事,或者也可以說比起民事糾紛來說,關於桑婉寧事件的持續發酵才是本次事件的重點。於是記錄下了後續的聯係方式與解決方案,就讓他們先回去了。
厚重大門被重新關上,此時室內坐在對側的人隻剩下了秋與秦九淵。中年警官本想借此與他們好好談談關於封建迷信的問題,下一秒卻被薑遇手一揮恭敬地請了出去。
“秦先生,麻煩您也和老何出去一下吧。”薑遇說,“讓我獨自和孩子談談,可以嗎?”
秦九淵皺皺眉,坐著沒動。
“你去吧。”秋拉拉他袖口,“沒關係,有事我會叫你的,不是嗎?”她指尖在手指根部的指戒處輕點了一下。
“好。”總算被說動了似的,秦九淵站起身跟隨著滿臉寫著“你教育方式有問題”的中年警官走出了房間,空曠的室內徒留下秋與薑遇兩人麵對麵對峙著。
薑遇凝視她一會,又沉默了幾息,突然就伸手將一直在錄著音的錄音筆與監控全都關了。他在秋眼皮底下當著她的麵做完這一切,才繼續收起了記錄的紙筆,真正手裡空無一物地與她再次對上。
“秋。”薑遇喊了一遍她的名字。“我保證我們接下來的談話不會再被第三個人知道,所以,你能相信我把一切都告訴我嗎?”
“是該我問‘你能相信我’吧。”秋同樣沉默著看著他做完這一切,也沒表現出什麼多餘的情緒來。
薑遇也沒生氣,他身體微微前傾了一些,直直盯著對麵人的眼睛。“你說,這世界上存在某些超自然的力量,隻要你相信它們是真的存在的,它們就真實存在,是這個意思吧?”
“光是相信是不夠的。”秋淡淡道,“‘相信’隻是一個便於幫助理解的說法而已,事實上真正要做到的……你認為這個世界的元素構成是什麼樣的?”
她說:“從地球文明出現的那一時刻之後往後數,人們默認地球的百分之71是水,默認人類呼吸需要氧氣,默認太陽是太陽係的中心天體……或者說,也不是默認,因為這是經過了層層研究之後所得出的無限接近於‘真理’的存在。”
“那麼同理,若是我‘默認’那些東西是存在的呢?”
“我將它們的存在看作是一種理所當然的‘真理’,看作是與空氣一樣普通尋常卻必不可少的東西,所以在我的真理構造中,‘它們’就是與我們同生存與一片天地之下的東西。這才是為什麼我能夠看到,桑婉寧能夠看到,但是那些自詡什麼陰陽大師信奉鬼神的人看不到的原因。”
“他們不夠堅定,或者說,他們沒有去‘看’的勇氣。”
“你也是這樣的吧,警官。”秋緩緩抬起頭,波瀾不驚的眼眸中倒映出對麵人因為驚訝而稍稍緊縮的瞳孔。“在那次親眼看見桑婉寧的死亡之後,再加上我說的話,你一定也對自己產生懷疑了吧,所以才會再次找到我。根本就不是什麼巧合正好出警,因為你已經跟了我好幾天了,但是由於我前幾天一直沒有出門所以找不到機會,剛好趁著今天返校的時間來,我說的對嗎?”
頭一次,在麵對著一個比自己小了快要兩輪的高中生時,薑遇完全被難住了似的梗塞著說不出話來。沉默良久,他才歎息般地搖了搖頭,“有時候你給我的感覺就不像是這個年齡的學生……嘖,我得捋一捋思路,介意我抽煙嗎?”
秋:“介意。”
薑遇:“非常感謝我就抽一根……呃?”
“我實話跟你講,”秋道:“雖然我自己走上這條路純熟意外,但我還是不建議你為了一個案件去這樣做。我已經在彎路上了,不希望你、或是更多的人與我走上同一條道路。這不是開玩笑的,因為一旦上來了就沒有再回去的可能性了。”
“我知道。”
“那你又是何必呢?”這下秋是真的搞不懂他在想什麼了,上趕著直麵未知的恐懼?她倒還沒這樣的閒情雅致。
“……因為我不甘心啊。”薑遇把頭上的帽子摘下,胡嚕了一把自己被剃得及短的頭發。“在我從警生涯中,有些案件能夠解決的就好,可是那些不能解決的,往往結局就是被貼上紅色密封條存到最高檔案袋裡去。我時常會想,那這些‘無解’的案子是不是都是因為得罪了誰被超自然能力纏上,所以才不能夠找出真凶報仇的。”
“如果我能幫到他們就好了,如果我能抓住凶手就好了。我時常這樣想著,幾乎已經像是某種執念一樣的東西了。”說到這裡,他撓了撓頭,竟有些不自然的害羞情緒。“之前我一直有試過各種請神驅鬼的道具儀式,但都沒什麼作用,大概是因為我還沒有敢完全去邁出那一步吧。”
“所以這次主要是想請教你。”
薑遇這樣說著,透徹眼底仿佛一眼就能看清,又仿佛在那清泉之下隱匿著烈火的熔漿。“請教我怎樣‘看見’!”
“……兄弟,這我真的教不了。”秋哀歎一聲,“我本人也是因為一些很令人不爽的理由進來的,所以說‘看見’對於這個世界的我來說,可以算是與生具有的本能,這種程度後天是很難達到的。”
“我不在乎,我會努力。”
“行吧,”秋目光透過他。“那你現在嘗試著給我看看,你背後扒在天花板上的那個東西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