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們突然集體跪在了地上,就在眾人嚇了一跳以為是要搞什麼邪惡祭祀活動的時候,有一個眼睛毒點的行刑官喊了一嘴,他們才發現那些惡鬼不是跪下去,而是全體被砍斷了兩截小腿,無法控製地“跪”在地上。
數以萬計的惡鬼開始啼哭起來,那哭聲怨毒而淒厲,聽得所有人都想捂耳朵。而正是它們怨恨的目標,唯一的那隻幸運兒,穿上了衣服站在高位,緊接人們發現,它整具身體開始發生變化。
暴露在外血肉模糊的肌肉紋理上,逐漸覆蓋生長出了一張皮。
一張完好的,帶點粗糙的,但卻是真真正正的,人皮。
幸運兒喉管裡冒著血泡的氣音都開始變了,聽上去像是個牙牙學語的幼兒。比起那些被砍斷小腿的惡鬼來說,它身形逐漸開始拔高,由一副矮小佝僂的模樣漸漸往正常人類體型發展。
人們不知道這樣的變故到底意味著什麼,但現在好消息是,地上幾乎積了一層血灘的血液中不再誕生出那種剝皮人。而剩下的那些惡鬼,也全都丟了刀失去小腿,看上去沒有進攻的能力了。
秋玹眯著眼睛看唯一的那隻幸運兒變人,她總覺得,那張逐漸生出皮膚五官的臉,看上去有些眼熟。
“你們記憶中見過這個人嗎?”她轉過頭去問四人小分隊,沈驚雪想了半晌,有些猶豫地搖搖頭。
不應該啊,在這種鬼地方,正常情況下她會覺得一個人眼熟,要麼就是那人是之前試煉場或絕境碰見過的行刑官,要麼就是擦肩而過沒有姓名的原住民。
秦九淵手指碰了碰她肩膀,輕聲說了五個字。
“裁縫鋪老板。”
一邊葉情猛地瞪大眼睛。
秋玹驟然醒悟,這種來自於五官的相似感並不是完全屬於同一張臉上的,加之那個之前也就見過一麵的老頭長相實在是不敢恭維,獵奇程度方麵在一定情況下影響了記憶判斷。
又皺眉看了半晌,沈驚雪也隨之倒吸一口涼氣。
“我就說!不過現在也是聽你說起才會聯想到老板身上的,不然在沒有點明的情況下誰會想到這個變人進化失敗的東西跟那個老棺材長得像。那個老板,其實我都記不清他的五官模樣,他太像是一具……怎麼說呢,人皮架子?”
確實。
秋玹想到之前見過一麵的裁縫鋪老板,臉上的皮膚一層層耷拉著,像是一幅骷髏骨架上掛著的人皮。而此刻眼前由剝皮惡鬼轉變而成的“人”,雖然穿上了紅布化為的皮,也一副衣服尺碼不對鬆鬆垮垮套了一層皮在身上的樣子。
那“人”動了動脖子,骨節處似乎傳來咯吱咯吱的聲響。
接著,他將頭轉過來,渾濁眼球僵直了一會,臉頰處鬆垮的人皮上拉出無數道溝壑,對著秋玹,扯出一個悚然的笑來。
秋玹:……就衝這個,我確定他就是那裁縫鋪的老頭,說啥都不好使了。
葉情半攔在她身前掏槍對著那東西,新生而成的“人類”卻並沒有想要找他們麻煩的意思。他邁著完整的兩條腿,踩過地麵上積攢的密密麻麻曾經同類們的屍體,目不斜視往樹林中走。
一個失去小腿跪在地上的剝皮人垂著頭從地上摸了一把剔骨刀,在“人”途徑的一瞬間,扭曲著臉直起上半身就往他身上刺了過去。
大片血幕落下,惡鬼零碎的屍體與染成血色的土壤混在一起,再分辨不清了。
那新生的“人”看到這一幕似乎是開心極了,嘴角上扯的弧度越來越大,甚至快要超過耳根範圍。就算他身上披著的人皮再鬆垮,秋玹都有一種麵皮要被他自己扯裂了的錯覺。
他拍著手,高高興興地像個真正的少女一般踏小碎步跑跳,隻不過這個“少女”的小碎步每落下一次地上就多了具被踩得稀爛的剝皮人屍體,不過多時地上跪了一片的惡鬼統統化為血泥。
那“人”臉上維持著悚人而快活的笑,轉身消失在了樹林裡。
最後的那一眼,秋玹看見了,在新生而出“人”的背上,趴著一雙熟悉的眼睛。
……
“今天多虧了你,我替這裡所有活下來的人謝謝你。”
突然間,陳鳴走過來這麼說了一句,而有她的話一帶頭,剩下的那些仍在心裡不爽於秋玹獲得了紅布那樣的關鍵線索的行刑官也就不便再多言,至少是明麵上。
這番言辭挑不出任何錯,甚至顯得陳鳴親和虛懷,但是隻有她知道,陳鳴手裡可是還有著一匹紅布的。
秋玹朝她假笑著,說:
“嘔。”
“……”
在眾人提出讓那堆積攢在地上的屍山血海從哪來回哪去的時候,秋玹扶著一棵樹在嘔吐。事實上她能堅持到現在已經是一個奇跡,在不知道灑完了多少從學生那裡拿過來的清涼油之後,特彆是再一看地麵上那厚厚一層積著的碎肉血糊,秋玹徹底放飛,以一己之力又讓這片不堪入目的土地上多了一灘不堪入目的東西。
秦九淵瞪著沈驚雪,意思是再讓他燒符灰水,後者愛莫能助搖了搖頭,道:“喝過一次之後她的身體會產生抗性,現在即便是再喝也不會起什麼作用了。不過我也奇怪,按道理來說憑我的符水,喝過一次就應該沒問題了啊,為什麼還會有這種情況?”
另一邊,還算是有最後那麼一丁點包袱不願意讓眾人看著她表演嘔吐的人撐著樹緩了一會,在背對人群目光的角落裡,神情似乎是有點古怪。
秋玹吐完了,一手按在自己肚子上,如臨大敵盯著地上那灘不是很美妙的東西。
她肚子裡,好像有什麼東西在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