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什麼呢,大家都是一個團隊的,自然要同進退啊。”米莎笑了笑,伸手去拉杵在原地不動的喬爾吉。後者被她扒拉得大怒,想著就你一個第一次進場的新人還敢這麼跟我說話?誰想到下一秒被米莎拽住的整隻手臂像是被打了半噸麻藥那樣一動不動,甚至都感受不到手的存在。
大驚失色下,喬爾吉驚恐地看向幾乎比自己矮了兩個頭的女孩,被徹底拽入門檻範圍,走在前麵的米莎回過頭看了他一眼。那雙被防毒麵具掩蓋了大半的臉上,隻有一雙眼睛冷徹得驚人。
“新娘娶入廳,金銀財寶滿大廳——”
禮廳中央,看不清五官的黑皮司儀高喊著,隨著他話音落下,江嵐景被簇擁著邁過火堆走進廳堂。在中央的位置站定,四周幾乎被大聲喧嘩道賀的嘈雜聲響占據耳膜。進入禮廳的三人不得不勉強找了個不那麼擠的地方,頭戴防毒麵具與周圍光怪陸離的賓客混在了一起。
江嵐景一個人在禮廳中央站立一會,突然間,人群中發出一聲響亮的冷笑。
那笑聲過於怪誕而驚人了,乃至周圍如同沸水燒開般嘈雜喧鬨的禮廳都有那麼一瞬間靜默下來。穿著火紅嫁衣的女人立在中間,隨後一把摔落了頭上的紅蓋頭!
“!”
“她想乾什麼?!”
“她瘋了嗎,快給她戴回去!啊啊啊完了,我剛才看到她的臉了嗎,看見了嗎,沒有吧!”
“瞧你那點出息,慌什麼,七天的時限不是已經過去了嗎!”
“萬一有什麼後遺症怎麼辦!”
一瞬間即使是頭戴著有一定隔離作用的防毒麵具,周圍的賓客也紛紛將臉轉過去不願看向新娘的位置。江嵐景口中又發出一聲冷笑,她抬手捋了把梳得整整齊齊的發髻,粗魯的動作把頭上戴著的掛飾都扯得淩亂。
“說什麼百年好合,說什麼恭喜道賀,結果現在,你們這些人連看我一眼都不敢。”江嵐景諷刺般笑了起來,視線在人群中轉了一圈,然後隔著一層防毒麵具,精準無誤地鎖定在了秋玹身上。“對,對,我都差點沒想起來。還有一些人,口口聲聲說著讓我不要怕,說著會救我脫離苦海,嗬,結果卻連太陽不會再升起來了這件事情都不知道。哈,哈哈,你們說可不可笑……”
沒有人回應她此刻一個人自言自語般的話語,於是江嵐景停了一會,微微側著頭似是在思考什麼,接著道。“你們以為我真的願意來當你們所謂的‘新娘’?你們以為我真的不知道那個有關於‘婚禮’的騙局?!”
“太可笑了,真的,可笑。我在那間昏暗無助的祠堂裡麵忍耐了七天,在這七天裡,我無時無刻不想要出去,無時無刻不想要打開那扇該死的窗戶,然後在離開金林村之前一把火把這裡全都給燒了!”
“全都給我去死啊!你們憑什麼,啊,你們憑什麼?!”
新娘一個人徹底瘋魔了一般在火紅灼燒的禮堂裡麵瘋癲嘶吼,而四周頭戴防毒麵具的賓客在最初的慌亂之後冷靜下來,竟也沒有一個人上前阻止。他們默然站在禮堂每一個角落,通過詭異冰冷的麵具無聲凝視著中間唯一一個鮮活的人。
江嵐景右手握著一把刺繡剪刀,被自己弄亂的發髻失去支撐垂墜下來,半掩住她的一張臉。
高昂一聲啼叫,伴隨著刷的一聲東西落地聲響,公雞的頭掉落在地上,尚張著的尖喙似是仍在發出無聲而尖利的啼鳴。
“她手上有血。”
“她手上有血,她手上有血,她手上有血……”
“她有罪她有罪她有罪她有罪她有罪她有罪……”
“贖罪!贖罪!贖罪!贖罪!”
口中重複呢喃著這邪教祭祀一般的話語,頭戴著防毒麵具的村民一擁而上,朝著最中央烈火一樣鮮紅的嫁衣走去。
旁邊一直在看著的米莎似乎是低聲罵了一句什麼,回頭跟秋玹確定,“你還記得第一天入夢,殺了雞之後發生什麼事情了嗎?”
“我沒殺雞。”秋玹搖了搖頭,“殺雞隻是一個幌子,現在看來……嘶。”
“新娘娶入門——!!!”
刺繡的紅線歪斜著縫在皮肉上,金銀打造的鳳冠垂墜在地上,被無數隻鞋底碾壓碎裂。
“福祿壽喜都入門——!!!”
細微的骨裂聲傳來,羊角錘一下一下砸在釘子頂端,十幾厘米的長釘直直穿透血肉釘在骨頭裡,身邊人頭攢動著的影子投射在牆上宛如鬼影幢幢。
“新娘娶入廳——!!!”
鮮紅布料破碎,刺繡剪刀伸進去,攪合著挖出了一枚未成形的胎盤。
米莎雙手死死從背後箍住她,在人群身後搖了搖頭,“彆去,你阻止不了既定的結局。你什麼都做不了,我們現在隻是一個看客。”
秋玹手按在自己肚子上目眥欲裂,明明手掌底下的皮膚平滑完整,她卻有一種整個身子都被從中破開一個大洞的劇痛絕望。
“金銀財寶滿大廳——!!!”
無數防毒麵具趴在地上,狗一樣貪婪而扭曲地舔舐著掉落在地的血肉。嫁衣是燒灼起來的紅色,滴落的血液也是,攪合在一起,逐漸不分彼此。
“這幫人都特麼有病。”米莎從背後抱著秋玹的腰不讓她亂動,幾秒後意識到被固定著的人狀態實在不對,嘖了一聲低下頭。“你怎麼了?再堅持一會吧,馬上就結束了。”
秋玹弓著腰頭幾乎快要垂在地上,全靠著身後米莎手臂的支撐才在原地站立。這個視角下她什麼也看不見了,隻能聽見周圍因為極端興奮而發出的嘶嗬粗喘與沉重呼吸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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