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九淵愣了下抬起手心,那是一枚從甘蔗裡榨出的壓製糖,切得方方正正的一塊。
如今這世道食物都是奢侈品,更彆提在災難還未降臨前就已是奢侈物的隻能在領主案桌上看見的蔗糖。冷不丁在奧賽爾看見了這種蔗糖,即便是見多識廣的黑商也一時有幾分怔愣。
“從一具屍體身上摸的,我看過了,屍體很新鮮而且是包在布裡的,沒有沾到。”秋玹拉著秦九淵往據點走,一邊道。“你快吃吧,這幾個月都吃那種沒有味道的餅,感覺味覺都有點退化了。”
“秋……阿芙。”
秋玹腳步停下來,默然看著眼前突然出現的人影。
息寒亭看上去比上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見她時還要憔悴,有那麼一個瞬間秋玹都覺得她都累得把自己那張漂亮臉蛋給累回去了,成為了初次在瘟疫試煉場見她時的平凡樣子。
“我有件事要你去做。”息寒亭這麼說道,麵上難掩疲倦,但那雙奪人眼眸卻是明亮著的。
“什麼事?”
“你得回卓爾城了。”
……
息寒亭始終沒有告訴秋玹她的全部計劃,但秋玹多少也能猜到一點。
息寒亭這些日子都在忙黑火藥的事情。
秋玹曾經聽那位金發的黑商“亞力克山”提到過一點過往這片大陸上的曆史,三十年前有個開采隊在奧賽爾挖出了一處未開發的資源礦。上麵的領主對這處資源地相當重視,連夜成立了專業隊伍對此處進行挖掘,當時其中一個技術人員,正是亞力克山家前一任的族長。
沒錯,這就是之前那個亞力克山家的棕發女孩洛蒂對秋玹說的故事。
人們在礦區挖到了一對人齒製成的耳墜,亞力克山族長利用那耳墜在冬至日“聽神”,出來的時候就瘋了,拚命說著“不能再挖下去,災難要來了。”
後來的事情就是所熟悉的了,當時亞力克山的族長以身作為引餌炸毀了整片礦區,連同附近的一處乙級橫梁一起。亞力克山們為了自保與族長劃清關係,並且經曆了漫長時光判定那件逼瘋族長的耳墜是聽神正品中的“殘次品”。
唯一沒被提到的是,事實上原本要進行開采的那片資源區,從裡麵挖出來的是一種極為特殊的礦石。
在這片大陸曾經的曆史中從未出現過類似的記載,隻知道當時有個負責開采的相關技術人員曾說過一旦這種礦物被提取煉製出來將會被記錄在整個世界發展曆程的紀念碑裡。
有行刑官猜測說那就是這個世界硝石的原型,但由於各個世界位麵差異性,所以曆史的進展到底有沒有相似之處暫且不表。
息寒亭沒有告訴秋玹她在做的詳細事情,秋玹自己從她身上有時候疲憊到根本無心掩飾的蛛絲馬跡中猜測了出來。
息寒亭一定是在背著官方與奧賽爾勢力在悄悄繼續探查那座被炸毀的資源礦的事情,那麼也就說明……金發黑商亞力克山所說的,“毀掉橫梁”本質上並不是全然的天方夜譚。
秋玹相信息寒亭在這個世界付出的比自己漫長數倍不止的時光肯定不是白浪費的,既然現在息寒亭開口了讓自己回卓爾城去幫她處理在那邊的事務,她也隻能選擇相信對方。
本質上她們現在又是走在同一條道上的人了——暫時的,同路。
秋玹花了一點時間收拾好所有即將上路的準備,事實上最主要需要準備的就是食物與水源。也隻有這兩樣東西是必須拿在手裡收不回空間的,第三十七號官道位於奧賽爾板塊的最邊緣,他們要想走回橫梁也必須付出更多的精力時間。
息寒亭還算是有點良心,友情提供了二十瓶其他成員上供來的酒。至於一開始秋玹來奧賽爾準備的那二十瓶酒,早就在這三個月的時間裡喝完了——組織裡提供庇護所,但非必要情況下不會提供供給所有成員的食物與水源,息寒亭也養不起那麼多張嘴。
天一亮的時候秋玹跟秦九淵就離開組織踏上了第三十七號官道,他們沒跟還在睡夢中的其他成員道彆,而守在官道上負責值夜班的成員也早就被打好招呼,無聲注視著兩人離開。
一陣輕微震地觸感,走在官道上的人頓了些步伐,凝眉望過去。
一座如小山般的身軀隱在還未完全亮起的昏暗天色中,在這個地方也就隻有一個人有著這樣的軀殼。
“有事?”
秋玹揚聲問了句,穩穩當當擋在他們麵前的鏈鋸人從昏暗中抬起頭,秋玹驚異發現他竟然沒有戴那副束縛口罩。
鏈鋸立在官道上沉默了許久,久到秋玹都懷疑他是終於忍不下去了要在這裡徹底了結自己,對麵小山般人影驟然開口,卻是一句重複過的話語。
“他不是行刑官。”鏈鋸人這麼說道。
“所以呢?”秋玹站在秦九淵前麵一點的位置,“我們都要走了,糾結這個有意義?”
官道上又恢複死一樣的靜寂。
等了半晌,黑市商人打了個哈欠,反手握住秋玹的手,像是根本沒看到眼前攔路虎一般若無其事地邁步走了過去。
秋玹另一隻手一直按在刀鞘上,然而直到他們行至鏈鋸人跟前,直到秦九淵與那人擦身而過,那個枯山一樣沉寂下去的人都始終沒有半點動靜。
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