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悲與殺戮並存。</p>
撒拉弗喉頭滾咽了幾下，驀地又轉移開視線，好像此刻以凡人雙眼直視都是一種褻瀆。</p>
在那種驚人而矛盾的美裡，她聽見了自己的聲音。那聲音說著：“我想要成為撒拉弗，成為這一任的救世主。”</p>
而聖女告訴她，撒拉弗並不是救世主。</p>
“祂”隻是“救世”的一味藥引，有了撒拉弗的指引，人們才得以探尋頭腦精神中最深層的東西，深挖出那層來使得世界科技進步邁入一個全新的領域。</p>
這對於所有人來說都是一次新的嘗試，沒有人知道後果與前方未知的前景。但無論是這個世界也好，還是其他數個不同的位麵時空，每一次人類發展變革之上的重要跨度，都是建立在未知上的。</p>
撒拉弗深信著這一點，儘管從聖女的口中，她已經了解到自她之前幾任撒拉弗的結局。</p>
有得到善終功成身退的，也有在一次又一次的療程中迷失自我，逐漸因為喪失記憶的恐慌分不清潛意識與現實，從而徹底陷入瘋狂選擇自我毀滅的。</p>
更有甚者，親手殺了自己要治愈的病人，走上了另一條相反的道路。</p>
事實上那道路並不是全然背馳的，就像之前所有見證過此道的撒拉弗所說的，從一開始他們就可以做選擇，可以打退堂鼓，也可以拋下重擔子做一個普通的病人。</p>
一個普通的，能夠擁有被治愈機會的，病人。</p>
撒拉弗的計劃誕生之初根本意義上就是為了救人，唯一的區彆在於“藥引”自身心誌的堅定與否上，還有撒拉弗自身的選擇。</p>
他們擁有數次站在岔路口選擇的機會，前途是未知的，選擇的方向通向何方也是未知，中途還會遭遇各種各樣來自不同個體精神世界的反撲，唯一需要做的就是持續地選擇行走下去。</p>
“不管怎樣，反正我想要試試。”</p>
年輕的撒拉弗仰頭吞下了一枚藥片。她站起身，走向通往玫瑰園的路上。</p>
她好像已經走了很久很久，又好像隻是才剛從房間裡出發沒過幾秒。</p>
……</p>
“我們在做的事情按常理來說是不被教條法律所允許的，因為涉及到權益保護方麵的種種條例。”琪婭拉手依然放在雅的裹屍袋上，她垂著眼睛，低眉去看雅斑駁屍體上開光子彈留下的彈孔痕跡。“所以我沒法將此事宣之於大眾，隻能繼續以‘聖迦南’的方式完成這項實驗。”</p>
“而你，撒拉弗。”她抬起頭看向秋玹，眉目間的神采依然是記憶中熟悉的那樣。“你是所有我知道的人裡第一個以飛快的速度走過前幾個選擇岔口的撒拉弗，對於他們來說，開頭的幾個選擇往往是最關鍵且重要的。一般人會在經曆了第三個病人的精神世界後就開始喪失基礎記憶，並且理智下降困在自己的潛意識裡走不出去。但是你，你僅用了幾天就走完了他們一年所要經曆的記憶，並且完好無損地從每個精神世界裡活著走了出來。”</p>
“你是一個奇跡。”琪婭拉道。</p>
“你先打住。”秋玹皺著眉抬手製止了琪婭拉接下來要往外順勢吐出的話語，“你知道嗎，聖女。第一個說我是奇跡的人往我身上種了某種大範圍殺傷性的病毒，第二個那麼說的人現在屍體在死域躺著……我覺得你還是不要選擇這兩種中的任何一種比較好。說實話，我能夠迅速達成其他人一年都完不成的任務，並不是因為我是奇跡，而是因為我占了世界位麵的便宜。”</p>
她本來就不是真正的精神病人，也不是這個世界的原住民。對於他們這些行刑官來說，所占的優勢本就比普通被選中任命撒拉弗的病人要多得多。</p>
琪婭拉沒怎麼聽懂她的話，但這不妨礙她敏銳察覺到秋玹語氣中的抵觸。於是十分自然且有眼色地中止這個話題，轉而開口道：“那你願意繼續留下來……”</p>
秋玹：“我不願意。”</p>
琪婭拉：“……”</p>
趁著沉默的空當，秋玹在腦中結合著琪婭拉的話語飛速過了一遍之前的種種場景。很多事情以這個邏輯思維方式逆推的話倒確實是對得上的，而由此來看，之前韋伯的精神世界是琪婭拉沒趕上，等到她反應過來這一任的撒拉弗也就是秋玹竟然已經開始做任務了，所以才會在第二個連體姐妹的精神世界裡出現。</p>
那麼現在，唯一一點紕漏大概就在於……</p>
“所以說，韋伯是我之前的那任撒拉弗，也就是那個燒傷毀容的中年男人殺的嗎？”</p>
“他？他為什麼要殺韋伯？”琪婭拉臉上的疑惑也是真切存在著的，“通過精神世界的方式治愈韋伯應該是你的任務啊，你入院的那天起上一任的撒拉弗自然也就退下來了。雖然你的任務完成得很好，但是韋伯他是完全屬於自己沒想開，再加上精神刺激到又想起了自己的妹妹，才會在後花園自殺的。”</p>
秋玹猛地抬眼，“韋伯是自殺的？”</p>
“是的，我們特地查過了原委，韋伯確實是自殺的。”</p>
那麼那一天晚上艾德在玫瑰園裡看到的對著聖迦南建築跳慘拜的人是誰？！</p>
秋玹覺得自己好像再一次與什麼重要線索失之交臂，她眉心抽跳幾下，突然對著琪婭拉道：“你還記得我們進入韋伯精神世界的那天晚上，聖迦南有沒有外來登記？”</p>
“她就是凶手！”</p>
還沒等琪婭拉應答，一旁本來沉默著做背景板的艾德突然大吼出聲。他身上可沒有什麼隔音屏障作為掩護，這下子聲音不加掩飾地傳播開來，一時間所有人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p>
艾德縮了縮脖子，看起來有些不自在，但還是哽著脖子硬聲道。</p>
“龍哥可是都跟我說了！他們在聖迦南已經掌握了具體證據！”他朝著另一邊秋玹跟琪婭拉的位置嚷嚷，“凶手就是那個聖女！就是她搞出來的撒拉弗的事情，還殺死了立德加爾，所有事都是她弄出來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