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不能這樣做，不僅不能，還要以一種故意挑釁的語氣自己再提起秦九淵，就好像那真的隻是一個有點好感的原住民而已。但不至於那麼喜歡，因為如果真的喜歡，她不會拿他來作為對比故意刺激赫克爾。</p>
秋玹在賭，賭赫克爾沒有往那個方向懷疑。</p>
“嫉妒使人退步……”赫克爾不置可否，隻是淡淡重複了一遍這話。“你說對了。”</p>
秋玹猛地皺眉。</p>
“你聽說過一句話嗎？……阿芙。”他沒有給秋玹接話的機會，隻這樣回了一句，就接著自己前麵的話題說了下去，“有句話叫做‘聖人不死，大盜不止’，可以有很多種解釋，但我更傾向於——善是一種可以被利用的資本。”</p>
“世間為什麼會有罪惡，又為什麼會誕生獵手局這個組織，到處標榜著懲惡揚善，標榜著止罪救世？因為世間存在聖人，存在著善的標準，存在著標榜仁義與聖人的概念。”</p>
“一旦‘聖人’的概念存在並且被大力宣揚標榜了，那麼所對應的，罪惡也會存在。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嗎，阿芙？罪惡不是自我誕生的，而是誕生於聖人的標準存在之後，那些行為才會被定義為罪惡。”</p>
“禮教是吃人的，仁義與聖人也是。道德虛無主義的錯誤理論與表達主義到底建立在什麼之上？如果說沒有道德信念是能夠得到辯護的，那麼聖人與罪惡的標準一直以來又憑什麼這麼判定？”</p>
赫克爾走近了一些，微微垂下眼皮直視秋玹的眼睛。驀地，又轉而笑開去看另一邊站定著的行刑官們。</p>
“所以你現在明白了嗎，阿芙，還有那邊的兄弟姊妹們。大家好好想想，在我們此刻腳踩著的這片土地上，到底是誰一直在標榜聖人的標準？”</p>
“……”</p>
有那麼一瞬間，秋玹覺得赫克爾不去做傳銷真的可惜了。他的高明之處就在於，他從來不會貌似真情實意或者慷慨激昂地將他的理念一股腦地傳授給人，相反，他會使人先對自我認知的真理產生懷疑。</p>
當你開始懷疑自身想法真的是否正確的時候，他的目的就達成了。</p>
接下來的一切順理成章，直到最後也不知道到底是怎麼一步一步掉進對方的話術陷阱中去的。</p>
他知道秋玹的“弱點”，也知道所有正在試煉場中的行刑官們的弱點。</p>
無一例外，這些人最想要完成的事情就是通過主線，結束這場試煉。</p>
所以現在，赫克爾就直直地將解決問題的關鍵拋給了他們。他清楚直白絲毫不賣關子，輕而易舉就說出了那個線索，但是同樣的，在說出線索的同時，也將其想要引導的目的一並塞給了他們。</p>
這個人心思很深，也很……</p>
病態。</p>
按道理說，赫克爾最想要達成的目的已經完成了。現在秦九淵徹底下台，中央教會的幾個關鍵長老紛紛站在他這一邊，連琪婭拉都被牽製住，要想動作都難。</p>
他們的目的都已經達到了，作為一個合格的原住世界反派，相當於都已經把主角打倒，就等著回自己的領地開慶功宴去了。</p>
但是赫克爾沒有，他的反應就好像是如今的這一切都不是他自己精心算計的一樣。他反而還莫名其妙地盯上了跟他絲毫沒有關係的那些行刑官們，甚至還花了大心思去調查這些人的背景跟在做的事情。</p>
他花了那麼多的時間跟精力，就為了在今天這時候動搖他們的心思，誘導他們走上自己設計好的道路。</p>
明明對於赫克爾來說，除了秋玹以外的行刑官們，全都是毫不相乾的局外人。</p>
但他就是可以做到哪怕花儘心思去算計一群根本不認識也沒有關係的陌生人，僅僅就是為了……好玩。</p>
認識人的裡麵，秋玹隻知道一個人會這樣做。</p>
秋玹盯著對方看了許久，突然動動手指從死靈空間裡扯出了一個亡靈體，操控著直直往對麵身上打了過去。</p>
赫克爾說話的時候是背對著她的，正常情況下不會感受到一個沒有實體的靈體撞上來。他也確實沒有察覺到，而那亡靈在襲上背部的一瞬間，突然釋放出來一股更為濃鬱的獨屬於死靈的死氣，不僅沒有繼續攻擊活人，甚至還有些親昵地繞著赫克爾轉了一圈。</p>
全完了。</p>
秋玹麵無表情地看完了整個過程，手裡的子母刀緊了又緊。</p>
——“‘榮耀’之前去死域串過一次門，結果回來之後直接自閉了，然後破口大罵整整罵了一天一夜，也是真的挺能罵。”</p>
——“聽說萬界輪轉出了件大事，好多原本知名從來不管事的支配者都給驚動了。很快下麵就要變天了。”</p>
——“你這世界就是‘榮耀’的吧？那不錯啊，根據現在祂們兩個鬨得那麼僵的情況來看，如果死亡降臨到榮耀的世界來了，那榮耀肯定會把祂打出去的，所以你現在蠻安全的。如果有機會的話最好能夠在這裡多待上一段時間再走。”</p>
——“欺瞞又降臨到下麵去了，聽說很多支配者也都下去了。”</p>
全他媽完了。</p>
一時間秋玹不知道該為那素未蒙麵的支配者榮耀感到兔死狐悲，還是該悲哀於自己跟其他那些不幸到極點的同行們的命運。</p>
她抹了把臉，強行按捺下自己的情緒。</p>
視線在人群裡轉了一圈，最終鎖定在皺著眉依然與獵手們纏鬥在一起的琪婭拉身上。</p>
這好像是目前唯一的辦法了。</p>
聖人不死，大盜不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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