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個發現不對勁的人是邊上端酒的服務生。</p>
當時全場的安保人員都被派出去尋找宴會的主人公——傅先生的小兒子，而被稱為傅先生的中年男人臉色陰沉得能滴水。頭戴各式花裡胡哨麵具的人們不敢再像之前喧嘩打鬨，一時間原本被炒到天上去的氣氛瞬間跌進穀底。</p>
隨著時間後推，蛋糕表層的冰激淩開始融化，服務生剛好就站在邊上默不作聲。他腳步挪了挪本想避開滴落下來的奶油，卻在隱隱看清其中一個形狀的瞬間失聲驚叫。</p>
五六個安保人員瞬間圍聚過來，原來是準備用來切蛋糕的精致花刀被扔在一旁。幾人純黑的保安製服上沾得到處都是奶油與果醬，而在鮮甜濃香的甜品內部，一具焦黑扭曲著的乾屍大張著嘴蜷縮在裡麵。</p>
所有人都開始驚呼後退，傅先生先是一怔，在所有人尚未反應過來的情況下，竟是直接呼叫著讓人將整座大樓封鎖起來。</p>
緊接著，幾個身形魁梧的黑色西裝保鏢圍過來，開始一個一個地沒收所有人的通訊工具。</p>
秋玹瞥了一眼，發現他們竟然把信號都給屏蔽了。</p>
有必要做到這一步？不說為什麼不報警，光是看目前的種種情勢，這個傅先生掌握控製的權力範圍比她預想中的還要大得多。</p>
秋玹皺皺眉，就看見幾個保鏢好像是見怪不怪一樣將焦屍從蛋糕胚裡拖出來。傅先生深吸了一口氣，蹲下身去查看的動作終於顯得有些動搖起來。</p>
“那不是那小少爺的玉嗎？”</p>
突然間，人群中傳來一道輕聲的竊竊私語。秋玹順著那話語眯眼看過去，果然在焦黑屍體的手腕上見到了一串纏繞得緊緊的玉佩。</p>
那玉佩整體呈質細而濃綠的圓滑狀，就算是不懂行的人也能夠輕易看出價值不菲的樣子，或許不誇張的說，相當於戴了一棟房子在手上。</p>
——大概也就是秋玹那個紅繩縫合怪玉墜的幾十倍吧。</p>
傅先生眼神也隨即順著移到屍體的手腕上，他瞳孔緊縮一瞬，整個人看上去都佝僂了幾分。</p>
“懷安……”</p>
他低聲喊道，帶著點小心翼翼的踟躇與不願相信，看上去不像是之前那個手段通天的高層，反而接近一名平凡的父親了。</p>
“懷安，懷安！”</p>
傅先生接連喊了幾聲，語氣從輕柔的不忍心打擾變為歇斯底裡的發泄。旁邊有保鏢想要上前去安撫，被他一掌推開，神情怔怔地懷抱著那具猙獰屍體，好像一瞬間蒼老了許多。</p>
半晌之後，一名身穿繁複絢麗禮服的女人推開人群走過來。清脆的高跟鞋聲擊踏在地上，暫時驅散了一些死寂的沉默。</p>
“爸。”女人這樣喊道，“你先放開懷安，讓驗屍官來看看吧，我們總要弄清楚真相，到底是誰害死了懷安。”</p>
傅先生低垂著麵目，神情晦暗不清。</p>
“這個時候，你去找法醫就等於報了警。”半晌，他抬起頭來，露著紅血絲的眼球顯得有些可怖地盯著女人。“讓我們的人過來，我得自己查這件事……讓我知道是誰害了我兒，我要讓他後悔出生在這個世上。”</p>
從秋玹這個角度看過去，妝容豔麗的女人平靜地垂眼看著地上的父子。她的眼中並沒有什麼特殊的情緒，隻是在傅先生看過來之時歎了口氣，表示自己會去照做。</p>
啪嗒幾聲，厚重感應門應聲關閉，整座大樓的所有出口竟是被封鎖了。</p>
以目前的時代背景來說，這個傅先生能夠做到這種程度，也是……</p>
“因為傅家是‘叢林’的設計者。”秋玹身旁傳來一道熟悉嗓音，她應聲望去，龍三的血腥兔子麵具在已經被關閉的燈球下顯得有些清晰得嚇人。</p>
“我去查過了，”龍三說。“這棟大樓的整個第一百層都是傅家的，而且這個傅先生，就是他設計並且投資在市中心建造了‘叢林’——叢林是這棟超高層建築注冊的名字，所以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整棟樓都是屬於傅家的。”</p>
“而從一百層往下數，基本上八十層以上住得都是這個城市有權有勢的人。要麼是大型一流企業的老板，要麼是資產過億的商人，也有一線明星演員或者是有身份的老牌藝術家，總之你經常會在電視上看到的那部分人就有住在這棟樓裡麵的。”</p>
“八十層以下，基本上也是按照階級劃分。比如說七十層住的是家裡有點底蘊錢財的富二代，那麼六十層就是相對來說沒那麼有錢的小生意商人，以此類推下去，基本就能了解到這棟‘叢林’大樓的構成。”</p>
“怪不得有些人在這裡跟土皇帝似的。”秋玹對這個答案並沒有多驚訝，“所以說，那個傅先生不報警，是因為在場的人背後牽扯到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萬一警察來了，順藤摸瓜深查下去說不定誰都逃不了乾係。”</p>
“是這個原因。”龍三點點頭，“剛才我聽到幾個人聊八卦，說是傅先生舉辦這場宴會的目的明麵上是給他兒子慶生，事實上就是借這個機會來洗錢罷了。你看那邊，那個女人是傅先生的長女，也是將來很大可能會繼承傅先生衣缽的人。死掉的傅懷安是小兒子，他們中間還隔著一個二哥，還在上學，今天是因為學生會有事所以趕不過來，為了這事傅先生還說過他二兒子一頓。”</p>
秋玹一邊留意龍三的話語，眼神一直緊盯著那邊的情況不放。</p>
突然間，她眯了眯眼睛，在已經融化大半的蛋糕殘骸深處好像看見了什麼東西。</p>
“那是什麼？”</p>
這話她沒收著聲音，而是故意放了出來。果然，此話一出，傅先生頓時眼神銳利地釘向那個方位，很快一名保鏢上前，從黏糊糊的蛋糕裡挖出了一枚什麼東西來。</p>
幾人將上麵黏著的巧克力果醬之類的東西小心擦淨，那東西竟是一枚麵具。有著暗棕色錐形的鳥喙，上半部分雪白，而最引人注目的便是自臉部直直蔓延至下的鮮豔紅斑。一時間看上去竟像是在流血一般。</p>
“這是……懷安戴的麵具嗎？”</p>
傅先生的大女兒，之前那名妝容精致的女人皺皺眉，語氣有些疑惑。“但是今天下午我還看到懷安戴的是小醜麵具，為什麼會變成……這是什麼動物，怎麼長得奇形怪狀的。”</p>
“這是知更鳥。”</p>
龍三也跟著看了幾眼，輕聲歎道：“知更鳥又稱紅襟鳥，你看它臉下到胸前的那塊紅色，這就是知更鳥的麵具沒錯……唉，看來主線已經開始了啊，我們現在知道了傅懷安是知更鳥，那要找出是誰殺了他。”</p>
“不會那麼簡單的。”</p>
秋玹回道，“現在那具屍體的身份都還沒有確定，更彆說一個麵具就能代表什麼。還是得走一步看一步，不要心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