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知道……”</p>
“艾德死了嗎?”</p>
鏈鋸人半張的鋸齒頓了頓,將到嘴邊的話吞回去,下意識回頭望向死狗一樣軟倒在地上的青年。具體情況不知道怎樣,但至少微微起伏的胸膛說明對方還活著。</p>
秋玹頭朝下倒吊在繩索上,在她的腰側暗夾裡就有一枚做工精良的短刀,其鋒利程度雖不及用慣了的子母雙刃,隔斷繩索倒是沒問題的。</p>
但她沒動,甚至看上去提不起一絲想要掙紮動彈的意味來。秋玹自上而下看著鏈鋸人徹底顛倒過來的麵龐,又道:“在你的記憶裡,距離傅懷安生日已經過去幾天了?”</p>
鏈鋸人愣了一瞬,像是沒明白她為什麼突然詢問這個問題。那雙詭異驚人的眼睛看著上方頭朝下懸倒的人影,停頓幾息道:“在我的記憶裡,昨天是傅懷安的生日。那天晚上死了個人,屍體就埋在蛋糕裡,警察是晚上過來的。”</p>
“警察是晚上什麼時候來的?”</p>
“零點之前。”鏈鋸人的語氣中滿是篤定,“零點之前我一直跟著保安隊在巡邏,聽說樓上有人報警,接著警察就過來了。”</p>
秋玹吸了口氣,自己係在腰間的繩索也在半空輕微著晃了幾下。</p>
她說:“我們的記憶出了問題,不隻是我的,這棟大樓裡的所有人,可能都有問題。”</p>
站在陰影中的巨人沉默了半晌,“所以現在應該怎麼辦?”</p>
聽他這麼說,秋玹倒是頗為奇怪地再次望了對方一眼。</p>
按照她原本的預想,就算鏈鋸人這個名字已經某種程度上不用再作為“敵人”的象征,本質上來說,還是跟行刑官同行之間勾心鬥角的利益合作並無什麼區彆。</p>
但沒想到鏈鋸現在竟是在同樣滿頭霧水的情況下一句不多問,隻是反而以一種竟然像是完全聽從指揮的語氣問了一句“該怎麼辦”?</p>
“我一開始就在懷疑,我們的記憶可能被篡改了一部分。”秋玹想了一會,這樣回道:“因此在某個即將閉上眼睛的瞬間,我做了一個決定。”</p>
這話說到這裡,一切倒都是真實的。</p>
其實這個試煉場進行到現在,要說是“毫無進度”,在某種意義上來說也確實是這樣。而一般情況下而言,就算他們這些行刑官再帶著一個算是半新手的艾德,進行到現在完成總值依然能夠用“毫無進展”來形容,本身就能說明很多問題。</p>
要麼是真的受到了開荒試煉場的影響加上自身實力不行,要麼就是被強行讀檔了。</p>
打個比方,就像是你在打一部rpg遊戲,在某一天你上線的時候突然發現自己前一天與所有npc互動的數值全都停在原點沒有漲過。這個時候你唯一會懷疑的東西除了遊戲bug,就是你前一天忘了存檔。</p>
你所獲取的一切進度,都停留在了第一個存檔點,而往後無論你再走出去多遠,隻要沒有存檔,一切都是白說。</p>
秋玹那時候懷疑,他們遇到的就是這麼一個情況。</p>
所有人都在兢兢業業地走進度,所有人都在搜集線索,但是直到目前為止,他們所麵臨的進度條依然是原點。那麼也就說明了,他們沒有存檔,再換句話說,有人故意將那個本該設立在下一個路口的“存檔點”給抹去了。</p>
在這種情況下,無論前一天眾人掌握了多重要的情報線索,沒有“存檔點”,一切都帶不到“第二天”去。</p>
沒有存檔點,在規定的時間來臨,所有東西都將重置清零,自動讀檔為第一個檔的進度。</p>
於是秋玹在那個時候鋌而走險做了一個決定。她原本的預想是,既然每個人的記憶都會在不斷讀檔的過程中被重置到清晨睜開眼睛的那一瞬間,那乾脆她連本身的記憶也都全部拋棄掉。</p>
因為有些時候,個人的視角讓其無法擁有徹底純粹的“獨立思考”。這世上任何一種意義上的思想獨立,都是建立在無數已知或前所未聞但又真實存在的前人思想上的。</p>
你所自認為的,目前擁有的獨立人格,仔細想想的話,難道不也是建立在無數外界信息接觸繭房的有意輸送下的嗎?</p>
如果秋玹真正拋棄自身的存在記憶,僅僅單是作為一個“她”而存在,那麼“她”看東西的視角是否會與本身有所不同?</p>
但想法是這麼想,秋玹也做不到真正的徹底拋棄自身記憶,畢竟她所在的地方不允許她這麼做。一旦徹底迷失在了彌散無儘夢魘的叢林大樓,失去了最為所依仗的記憶經驗,無異於自我毀滅。</p>
所以她自己給自己建了一個“臨時存檔點”。</p>
就是那部通訊器,上麵的所有短信信息都是調整好定時發送的,在那時候還仍未被強行讀檔之前的最後時間。乃至那些看似滑稽的編輯記錄,秋玹估算了自己大概在什麼時間會達到一個精神緊繃的臨界點,故意放出來分散注意的。</p>
而到目前為止,事態的大致走向並未偏離太多,卻引來了一個“意外之喜”。</p>
便是艾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