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靈:“哦?聽著不是很難。”
若是難,就不是這種涼看八卦的態度。
靈靈靈頓了下:“嗯,不難。”
不難,就不會讓她動用功德了吧。它可真難,彆的統子都是讓宿主做難的任務,越難得的報酬越豐厚。就它,生怕任務一難郝靈就脫了韁繩似的刹不住。它可真難。
辦公室裡,一個愁眉苦臉的老頭縮著肩膀拘謹坐著,看他骨架,年輕時也是個五大三粗的漢子,此刻縮成核桃似的一團——郝靈看眼他身上的衣裳,有陳春霞那個世界的經曆,迅速判斷了出來:這愁苦,不是物質生物導致,是彆的方麵不順利。
見她推門進來,老頭急忙站起,佝僂著背搓著兩手,對她的穿著打扮並不驚奇又小心翼翼,連連的點頭哈著笑。那笑卑微討好,帶著被時代拋棄自己再追不上的落寞和麻木,讓人心酸。
郝靈微微一歎,老人被時代拋棄,隻是老人的失敗嗎?當年輕人隻顧向前衝忘記身後的時候,是不是人類也在遺棄自己?
“這位同——您好您好。”不知該怎麼稱呼。
郝靈笑笑,對方身上氣息平和,雖然一身的頹敗,靈魂卻是乾淨,並沒什麼大仇大怨,她很好奇。
“您請坐。”郝靈等他坐回,笑著開口道:“老伯,我看您應該過得挺好的,有什麼心願未了嗎?”
老頭苦笑:“挺好挺好,過得挺好,趕上好時候了。就是——家裡一攤爛賬啊。”
他長長歎氣,遲疑的問:“那個,我從頭說說?”
客戶要傾訴,她當然不能拒絕。
老人大大鬆了口氣,人越老,越被年輕人嫌棄,想找個人說話都沒得,可日子越少,以前的人和事、那些遺憾越清楚,就想找個人聽他叨叨。這個願意聽的人,直到死他都沒找到。
“我是戰鬥年代出生的,長大了正趕上建國,是命好的一批人。我的兒女出生在和平年代,雖然吃過不少苦可大時代就這樣後頭還是趕上國家飛速發展的好時候。”老人衷心的說:“都趕上了好時候。都命好。”
“可大環境好了耐不住一個個鑽牛角尖自己不爭氣啊。”
“我有三女二兒,兩個大的是女兒,中間兩個兒子,還有個小女兒。”
“國家艱難的時候正好兩個女兒說親事,她們偏偏看中同一個男的,親姐妹倆搶一個男人,好聽嗎?好看嗎?”
“可偏偏——”老人抹了把臉:“我是理解不了女娃娃的心思,怎麼男人那麼多,非看上那一個。打也打了,罵也罵了,姐妹相鬥,家無寧日啊。”
“都是我的孩子,我能偏幫哪個?要我說,一個男人,都不要,不能姐妹反目吧,嘿。”老人現在想起來還是氣得直拍腿:“娘老子的,送上門讓那男的挑。挑中的得意得跟個下蛋雞似的我都沒臉看。沒被挑上的也不乾人事,跑了!”
老人恨得磨牙:“我就知道那姓董的就是個禍害。”
“倆兒子,因為這事,也站了兩邊。一個捧著那男的像狗舔屎,結果呢?跟著姓董的在外頭亂竄,跟家裡說什麼發大財。”老人摸了把臉,眼含淚光:“後頭因為流氓罪,吃了槍子。我這心,疼啊。我好歹是個大隊長,家裡孩子又不是那不著四六的,怎麼就去調戲人家閨女?臨了臨了我才知道的,我那傻兒子是替姓董的頂了罪啊。那個畜生——”
老人終於有人聽他說這些,終於可以一吐濁氣,心裡苦痛閥門打開,嗚嗚哭泣起來。
郝靈默然,默默推了一方老人家慣用的小毛巾過去。
老人抓著毛巾哭了會兒,毛巾都濕透,男兒有淚不輕彈,做鬼更是淚難流,可見老人有多傷心。
可這傷心才隻是個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