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這人話不投機半句多,壓根就沒想和他多交流。
可是她還沒來得及轉身,白春樹就向她走了過來。
“江小姐,借一步說話?”他的語氣很平靜,但是江一甜能在他的眼睛裡看到濃烈的敵意。這個人討厭她,但是還要這樣裝腔作勢地跟她說話。
“我不覺得我們有什麼可說的。白先生臉上是不疼了嗎?”江一甜麵無表情,但是直擊要害。
白春樹的表情終於維持不下去了,他幾步走上前,壓低了聲音,說的話又急又快,幾乎是在咆哮了。
“你以為姓崔的小鬼護著你,你就能為所欲為了嗎?”
白春樹咬牙切齒的樣子放出去還是有點威懾力的。
可江一甜確實見多了這種人。
在那個秩序崩壞的時代,在生死麵前,多少人丟棄了自己的偽裝,露出了人皮之下的真麵目。而這種歇斯底裡,本身就是無能為力的體現。
她從來不把這種人當回事。
她和白春樹沒什麼好說的。
江一甜繞開他,準備穿過小巷,小巷那一頭的街道有公交車,可以直達省外國語。
白春樹似乎以為她的默不作聲是畏懼,他冷笑一聲,疾步追了上來。
“崔澤之他現在能護著你,以後也能護著你嗎?你以為你什麼身份,在他家裡人眼裡你什麼都不是!”
情緒激動之下他麵目扭曲,嘲諷的話夾雜著負麵的情緒,簡直一籮筐地向江一甜倒了出去。
她有什麼資格拒絕他的邀請?
她難不成以為,傍上了崔澤之,她就可以什麼都不顧了嗎?
簡直是瘋了,隻不過是個普通家庭的女孩子而已,崔澤之恐怕一點都不敢和家裡透露,如果透露出去,不僅她的下場會很慘,就連崔澤之也要受影響。
她憑什麼這麼囂張?
江一甜的腳步停頓了下來。
她轉過身,麵無表情地注視著白春樹。
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小巷裡已經開始昏暗了,江一甜沉著臉站在這裡,黯淡的燈光將她的半張臉藏在陰影當中。
江一甜很喜歡笑,她笑起來的時候會彎起眼睛,整個人由內而外地透著甜。
白春樹的手下調查的時候,曾經拍過不少她的照片,幾乎每一張裡麵,她都是笑著的。
可是當她真正收斂了笑意,沉下臉來,用那雙黑沉沉的眼睛凝視回來的時候,白春樹竟然舉得自己莫名有些膽寒了。
“更正你幾句話。”她的聲音很輕,很平靜。
“第一,我不需要崔澤之護著我。”
“彆開玩笑了。”白春樹扶著小巷的牆壁,仿佛聽到了什麼好笑的笑話一樣放聲大笑了起來,“不需要?你以為你是——”
他的後半句話在一聲悶響之後戛然而止。
借著小巷裡麵昏暗的燈光,白春樹看到,有什麼東西,剛剛擦著他的手指,深深地釘進了小巷的磚牆當中。
他仔細分辨,竟是認出,釘到牆壁裡麵的是一支普普通通的英雄牌鋼筆。
“我說話不喜歡有人打斷。白先生,這是最後一次警告,明白我的意思了嗎?”
江一甜就站在他幾步之外,他能夠清晰地看到,她的手裡,正拿著一支新的鋼筆。
這不可能?
這他娘的到底是怎麼回事?
白春樹抓著深深釘入牆中的鋼筆搖晃了兩下,竟然沒有拔動,這個時候他才意識到,這真的發生了。
他麵前的這個小姑娘……
她根本就不是什麼普通的高中女生啊!
能把鋼筆直接擲到牆裡的,算什麼小女孩?
“聽、聽到了。”他意識到自己的聲音在發顫了,他緊緊地貼著牆壁,想距離江一甜更遠一些,但是他兩腿發軟,幾乎連挪動腳步都做不到了。
“第二,我和誰是朋友,和他家裡人沒關係,和誰都沒關係。”提到“做朋友”這三個字,江一甜的語氣才像個小姑娘,“他當我是朋友,我也當他是朋友,用得著你來多嘴?”
朋友?
白春樹的腦子裡一團亂麻,甚至沒工夫分辨她話裡究竟是什麼意思。
“你確實很煩人。”江一甜把玩著鋼筆,冷冷地說,“不過你運氣不錯,我是個和平主義者,我也不喜歡惹事。”
她隨隨便便地揮了一下手,白春樹閉上眼,驚叫了出聲。
他的臉頰旁感覺到了冰涼的金屬一擦而過,竟是江一甜手中的那支鋼筆貼著他的臉頰,直接釘進了牆裡。
白春樹渾身發抖,跌坐在地上,幾乎感覺到死亡擦著他的臉頰過去了。
“你、你不要……不要殺我!”他幾乎在哀求了。
“我沒這個興趣。不過如果你再來煩我,你最好祈禱你的腦袋硬一點。”
江一甜涼涼地撂下了這句話,從牆上輕輕一拔,拔出了兩支鋼筆。她看了看筆尖,可惜地抱怨了一聲,轉身就走向了巷子的儘頭,沒再留給白春樹一個眼神。
白春樹看著她的背影,又摸了摸牆壁。
牆壁上的小洞提醒他,這一切不是在做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