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為第二天五點多就起床了, 出去買了點早餐帶去醫院, 周一傑還躺在陪護床上睡覺，方為站在門口看了一會, 眼睛不自覺有些發酸。
他不知道是不是每個人都注定會走過一段這樣痛苦難捱的艱難, 如果不是，為什麼他自己一定要親身經曆這麼多。
大概是因為疼痛難忍，周母並沒有睡熟，聽到聲音就迷迷糊糊地清醒過來, 看到方為站在床邊先是露出了一個微笑, 然後才衝他招了招手。
“阿姨，今天感覺怎麼樣？”方為走過去把早餐放好, 一邊問周母。
周母搖搖頭沒有回答, 而是看了一眼周一傑才壓低了聲音說道：“小為, 你是個實誠孩子，你老實告訴我，我這個病是不是沒救了？”
方為動作一僵, 然後才笑笑回答：“說什麼呢，要這麼說的話咱們大家可都沒救了, 反正幾十年後都得是一個結局。”
“你這孩子！還是沒個正經！”周母被他逗笑了, 無奈地拍了他的手背一下。
“先吃飯, 我待會就走了。”方為把筷子遞到周母手裡說道：“我昨天跟醫生溝通過了, 說是您這個腫瘤還是得去X市治療保險一點，我已經找朋友幫忙聯係了，等我那邊定下來了就把你接過去。”
“不用費勁, 在哪都是一樣的。”周母對自己的病隱隱也有了些感覺。
“這怎麼一樣呢？”方為義正言辭：“我跟你說現在人都活個講究，去X市走一遭，等你再回來也能跟街坊鄰居吹一吹，你以為是誰都能去X市治病的嗎？還不都是沾了我的光。”
周母無奈地白了方為一眼，笑罵道：“你就這張嘴能說，也不知道是隨了誰！”
方為笑著伺候周母吃飯，一轉頭發現周一傑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了，就躺在床上直勾勾地盯著自己。
“醒了也過來吃點啊，看我能看飽嗎？”方為沒好氣地說道。
周一傑點點頭，“我先去洗個臉。”
周母看著周一傑拿著東西慢慢走了出去，若有所思地愣了一會，才又試探地問方為：“我聽說你已經結婚了？”
“嗯。”方為不太想在周一傑的父母麵前提起這件事，隻是隨意地說道：“當時我奶奶身體不太好，婚結得挺匆忙的，也沒來得及通知你們。”
“那……他跟你一起回來了嗎？怎麼沒領過來給我們看看？”
“這有什麼好看的，還不都是一個鼻子兩個眼，就是比一般人漂亮點罷了。”方為不想多說，跟自己前男友的媽炫耀自己的現任，這得是多弱智的人才能做出來的事。
周母表情有些苦澀，看著方為繼續問道：“小為，你現在過得好嗎？我是說……你跟一傑就真的一點可能都沒了？要是你哪天過不下去了——”
“阿姨，說這個乾嘛？”方為笑了，“你現在生病呢，我不願意讓你鬨心，可是周一傑對不起我在先，我總不能連這點記性都沒有吧？再說我老婆對我挺好的，我也不打算跟他離婚。”
周母聽著方為的話不自在地笑了笑，沒有再說什麼。
方為再一抬頭才發現周一傑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門口，剛才說的話八成全都被他聽了去。
“那個什麼，你待會要回去嗎？等我爸來了之後我送你去車站吧。”周一傑為了不讓方為尷尬，先開口說道。
方為剛想開口拒絕，周母就直接替他答應了下來。方為在心裡默默歎了口氣，也沒有辦法拒絕，隻能點點頭同意。
周一傑的那輛奧迪也已經賣了，換成了一輛低端的國產車，方為坐在車裡覺得有些唏噓，想了想還是好奇地問道：“賀霄麟坑了你多少錢？”
周一傑表情沉下來，低聲說道：“錢倒也沒有多少，不過公司是開不下去了，全都賠給他了。”
方為皺眉，“他不是挺有錢的，怎麼還要坑你的錢？”
“那你去問他啊！”周一傑突然大聲吼道：“拜他所賜，我現在什麼都沒了，我確實對不起你，但是這些跟他有什麼關係？我欠你的我會還，他這麼耍手段整我算什麼男人？”
方為垂眼，猶豫了一下才說道：“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我一直不知道他的身份，如果我知道的話，不會讓他這麼做的。”
方為很清楚周一傑想要的是什麼，周一傑可能確實對他有著很深的感情，可是所有的這些情誼加起來都抵不過金錢在他心裡的位置，方為之所以當初那麼乾脆地跟他分手，就是覺得兩個人沒必要再繼續糾纏下去了。
他不是周一傑生命的全部，離開了周一傑他也能活的好好的，兩個人都給彼此留了餘地，何必鬨得那麼難堪。
“你這次自己回來，是不是因為跟他之間出了什麼問題？”周一傑帶著些期盼地看了方為一眼。
方為卻轉頭看向窗外，一個字都沒有回答他。周一傑苦笑，很識相地沒有再問下去，車子緩緩地在空曠的街頭行駛，靜靜享受著難得片刻的與方為獨處的時光。
兩個人把車開到家樓下的時候方為敏銳地發現自家單元門被車堵住了，出於職業習慣，方為先是瞄了一眼車的標誌，然後又看向了車牌號，心裡立刻就知道，這是賀霄麟找上門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