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為也不知道這間屋子是誰的，賀父走了之後他就一個人在這裡坐了一會,大腦空空的也不知道想了些什麼,反正等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九點多了。
方為看看外麵的夜色,恍恍惚惚地起身準備離開，剛走到門口的時候又折了回來，抱上那包被他開了封的A4紙一起離開。
樓下大概是賀父安排的人一直在等著他，見到方為下樓立刻迎了上來，打開車門讓他上車。
方為卻直接把那些人無視了,低著頭就往前拱。那幾個人就跟在方為身後，一直叫著“方先生”。
方為心情本來就不好，被他們一弄更煩躁了,回頭吼了一聲才製止住了他們的腳步。
方為折騰了這麼大半天,手機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沒了，他有些崩潰地一個人在陌生的地方溜達著，走了好久才認出這是哪裡。
因為剛剛發生的那些事，他現在也不想回家，害怕見到賀父，又怕萬一看到賀霄麟更不知道該怎麼辦。方為坐在路邊猶豫了很久,最後還是打車去了醫院。
他這陣子幾乎每隔兩天就要抽空去看看周母，他跟周一傑也一直很有默契地避開彼此的時間,隻是這一次他來的突然，沒想到正好跟周一傑撞了個正著。
周一傑在病房裡伺候周母剛剛睡下，一抬頭發現方為不知道什麼時候走了進來，頓時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阿姨睡了麼？”方為慢慢走到床邊,輕聲問道。
“嗯。”周一傑點點頭，看到方為通紅的眼睛，皺著眉頭問道：“你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方為避開了他的視線，淡淡地說道：“我在這陪阿姨一晚上吧，你先回去休息好了。”
“你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他欺負你了？”周一傑像是沒聽到他的話一樣輕聲問。
“欺負我最狠的人不就是你麼？”方為現在連跟周一傑鬥嘴的力氣都沒了，隻是趴在床邊無力地說道：“我有點亂，你能不能讓我安靜一會？我來這就是為了看望阿姨的，跟你一點關係都沒有，你就不能當做不認識我嗎？”
周一傑被方為的話懟得說不出話來，心裡酸澀難耐，張了張嘴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最後隻好點點頭說道：“好，正好我出去有點事，麻煩你了。”
方為聽到最後幾個字突然難受起來，頭也不回地叫住了周一傑，“那個……你現在怎麼樣了？”
周一傑一愣，錯愕地看著方為，過了一會才回答：“就這樣，一邊照顧我媽一邊想著重新整頓，我不能就這麼完了。”你
方為點點頭。周一傑以為他還會再說什麼，可是站在原地等了半天也沒有等到他的後文，立了一會就緩緩地離開了。
方為這才終於擦了擦眼睛，輕輕把手伸進被子下麵握住周母的手。
“小為來了？”周母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了，睜開眼睛看他。
方為狼狽地抹了一把臉，乾澀地說道：“是不是我剛才說話太大聲了，把你吵醒了？”
周母搖了搖頭，“我本來也沒睡著，就是想讓一傑歇一會。”
“那再閉上眼睛睡會吧，你現在需要多休息。”方為現在不想多說話，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隻能讓周母繼續睡下。
“你是不是出什麼事了？”周母雖然現在精神很不好，但還是敏銳地發現了方為的不對勁。
方為握著周母乾瘦的手掌在手心裡搓了兩下，笑著說道：“我年紀輕輕的能有什麼事。”
周母垂眼看著方為無名指上一圈白印子，無力地咧開了嘴，虛弱地說道：“我跟你叔叔是真喜歡你，可是一傑對不起你，你不要他也是他活該，我這輩子養了兩個兒子，既然你跟一傑不能在一起，我就希望你們兩個人都能幸福。”
方為聽到周母的話，眼淚突然傾瀉而出。
“就知道你是受了委屈。”周母無力地用手指替他抹去臉上的淹了，笑著說道：“兩口子過日子哪有那麼順當的，還不都是磕磕絆絆過來的，你跟一傑小的時候也沒少見我跟你叔叔吵架不是？”
方為用被角偷偷抹了把眼淚，哽咽地說道：“我跟你們不一樣，我當時結婚太倉促了，什麼都不了解就跳了進去。”
“我跟你叔叔也一樣啊。”周母笑了，眼睛看向天花板，回憶著說道：“那年你叔叔剛當兵回來，我又是個大姑娘始終沒有合適的對象，那個年代家裡催的都急，我倆不也是稀裡糊塗就結了婚？”
方為抬起頭來看她，愣愣地問道：“後來呢？”
“哪有什麼後來？剛結婚的時候天天吵，性格不和也沒什麼共同語言，工作不順手頭又緊張，我那個時候就跟你現在一個德行，後悔得腸子都青了。”周母似乎想到了什麼有意思的事，嘴角的笑都止不住了，一個字一個字地慢慢說道：“不過那個年代不流行離婚，日子再難都得對付過著，好在你叔叔對我還算不錯，忍著忍著就忍了這麼多年。”
方為不可避免地想起賀霄麟來，想起賀霄麟捏著周一傑的脖子一副要殺人的模樣，可是一聽到他的聲音就默默地放了手；想起賀霄麟失手把他打暈帶走，最後站在陽台的欄杆邊無助地看著他。
又想起，剛才在那間陌生的公寓裡，賀霄麟緊緊地摟著他的雙臂，還有最後看向他的恐慌的眼神。
“其實你爸媽當年倒是正經談過十幾年的戀愛才結婚的，可是後來不也是沒撐得過那麼些柴米油鹽？了不了解其實也沒有那麼重要，能過得下去的才是日子。”
周母大約是困極了，聲音逐漸地低下去，還在堅持說道：“我跟你叔叔一輩子也沒說過什麼愛不愛的，不過我最近總在想，不管剩下多少日子，最後肯定都是要跟你叔叔一起過下去的，也不知道換成其他人是不是會更好，反正我挺慶幸當年堅持下來了。”
方為抬起頭，看著周母的眼皮掙紮著抬起又落下，最後傳來一陣規律的呼吸，他愣愣地看了半天，這才慢慢鬆開周母的手，抱著那包A4紙坐在一邊，就著昏暗的小燈繼續折著給賀霄麟的生日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