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或者是,像是張父所說得那樣,因為喬永健沒能接他回來,老太太打電話來,想他回去住一段時間?
“我會跟年年說的。”
“知道,我知道的……”
“您放心,我一定會——”
通話到這裡似乎結束了,因為他沒有再聽見說話的聲音。
“這蛋糕你還打算吃嗎?”
“吃啊,為什麼不……”
喬安年下意識地,話說到一半,低頭不經意間瞧見被自己幾乎戳成篩子的蛋糕……
賀南樓:“要吃完,小孩子不可以浪費食物。”
喬安年微笑:“寶,你說得對。”
不就是看著沒什麼食欲一點麼,吃進嘴裡的味道是一樣的就行。
…
喬安年以為張倩柔掛完電話,就會過來房間找他,令他意外的是,並沒有。
喬安年吃完蛋糕,把桌子都收拾過後,張倩柔都沒過來。
難道他的猜測有誤?喬老太太打來電話,跟他並沒有關係?
“請進。”
張倩柔推門進來,“年年……”
沒等張倩柔開口,喬安年就出聲問道:“剛剛是不是奶奶打電話過來了?”
張倩柔神情錯愕:“你……你怎麼知道的?”
“剛剛您在房間裡打電話,我聽見了。您之前想說的事,應該也跟奶奶的這通電話有關係吧?奶奶在電話裡說什麼了?”
張倩柔沒有馬上回答,她蹙著眉心,心緒不寧地在房間裡踱著步,似乎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喬安年建議道:“您要不坐下來說?”
張倩柔這才在床邊坐下。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緩緩地出聲道:“其實,你們還在睡覺的時候,你奶奶就給我打過一通電話。”
“她找您什麼事?是跟我有關,對嗎?”應該是跟他有關,而且可能還提了要求,要不然張倩柔也不會一臉為難。
張倩柔歎了口氣,“算是吧。你爸,你爸……他……”
張倩柔頓了頓,“你爸他住院了。”
因為上午才發生過衝突,因此,張倩柔也並不願意提起前夫,隻是此時卻是不得不提。
“住院就住院唄。喬永健住院,奶奶給您打電話做什麼?您又不是醫生,也看不了傷。專業的事情應該交給專業的人去做。醫院裡有醫生護士呢,您彆操這個心。”
張倩柔眼神錯愕:“年年,你怎麼,你怎麼,怎麼直接喊你爸的名字?”
喬安年:“……”
喔,喬永健是他“爸”,真是一點也沒想起來呢。
“都一樣。”
張倩柔神情無奈,這怎麼會是一樣呢?
不過年年跟他爸爸雖然以前也不是很對付,隻不過還是頭一次,對他爸爸直呼其名。
賀南樓問出問題的關鍵:“喬永健為什麼住院?”
怎麼連小樓也……
喬安年也奇怪,“是啊,怎麼就住院了?上午還生龍活虎的,怎麼下午就住院了?該不會奶奶為了把我給騙回去,故意撒的謊吧?”
張倩柔的注意力被喬安年的問話所轉移:“不會”,
張倩柔進一步解釋道:“你奶奶很寶貝你爸,加上老人家迷信,就怕烏鴉嘴什麼的。她不可能為了騙你回去,就撒這種謊。何況她是讓你去醫院探望你爸,也不是讓你去的她那裡。聽你奶奶在電話裡說的是,你爸是在從我們家回去的路上出的事故。下雨天路滑,加上風大,他的摩托車打滑,翻車了。摔得好像挺嚴重的吧,當時人就昏迷了,是路人打的120……”
“是嗎?那可真是太不幸了。”語氣裡沒聽出來半點的同情也就是了。
張倩柔哪能沒聽出來兒子語氣裡的嘲諷,“年年,他畢竟是你爸……”
“嗯,他是我爸,所以我剛才才沒說摔得好,摔得妙,摔得呱呱叫”,喬安年又補了一句:“雖然我心裡就是這麼想的。”
張倩柔是完全不知道該怎麼回才好。
年年這段時間表現得太乖了,以至於她差點忘了,年年這張嘴要是想要氣人,那是真的能把人給堵得半個字都說不出。
張倩柔半晌沒有說話,還是喬安年打破了沉默:“奶奶到底在電話裡跟您說什麼了?”
張倩柔注視著喬安年:“你奶奶……你奶奶是想你去醫院看看他。”
喬安年點點頭:“應該的。”
“那等雨小點,我們……”
“不過我不去。”
張倩柔眼露錯愕,“年年?”
賀南樓看了少年一眼。
這人大部分時候都太溫和了,溫和到近乎於溫柔。他幾乎很少見到這人發脾氣,更加很少見到這人……出口懟人。
喬安年……
他是真的開始有點好奇,在這張12歲少年的皮下,真正的喬安年究竟是什麼樣一個人。
…
“我是他兒子,去探望受傷的父親的確是天經地義,不過我不去。您就告訴我奶奶,我要在家照顧小樓。算了,不用您給奶奶打電話,這樣她容易記恨你吧?我自己給奶奶打電話,反正我是她親孫子,再怎麼樣,她也肯定不會記恨我。”
那天晚上他就看出來了,喬老太太對張倩柔的態度並不好。所以這通電話,還真的隻能是他自己打,免得老太太日後借題發揮,找張倩柔的麻煩。
喬安年去拿放在床邊的手機。
張倩柔去把喬安年手裡的手機握住,“年年,你彆衝動。你奶奶大病初愈,可經不起你氣。”
喬安年也沒想真把老太太給氣住院,不過他要是真打了這通電話,那可真就未必了。
“那行,那這通電話就不打了。您把手機關機吧,這樣奶奶就打不進來了。”
“如果能管家,我早就……”
張倩柔的話說到一半,沒再往下說下去,隻是低聲道:“這樣一來,你奶奶隻會更加以為,是我阻止你,不讓你去醫院看你爸。”
可見,張倩柔也不是沒想過關機躲清靜,隻是因為喬安年跟喬家的關係,實在沒有辦法。
“她愛怎麼想就怎麼想唄。您反正現在也不是她兒媳了,您又何必在乎奶奶是怎麼想的,又是怎麼想的你呢?媽,她跟您在法律上已經沒有任何的關係了,你們就是曾經有過婆媳關係的陌生人而已。您不能讓她還有我爸再影響到你現在的生活。”
張倩柔咬唇,“我懂。可是你奶奶要求去醫院看他的人是你,也不是我。當初,當初,你爺爺奶奶答應讓我帶走你,提出的條件之一就是,以後不可以阻止你跟你爸見麵……”
喬安年沉默了片刻:“您是希望我去醫院探望他麼?”
張倩柔語氣猶豫,“我,我不知道……他畢竟是你爸,年年,要不,我們還是去一趟醫院?我們就去探望一眼。探望過之後,我們就走。這樣你爺爺奶奶就不會有話說了,好不好?”
喬安年明白,一個人的思想、性格包括行為模式,是不可能一朝一夕就會改變的。
喬永健畢竟是原身的父親這一事實,羈絆住了張倩柔,使得她麵對喬家,麵對喬永健始終沒有辦法做得太絕。
…
喬安年最終還是同意了去醫院,並且堅持要帶小團子一起去。
“小樓這麼小,你讓小樓跟我們一起去醫院做什麼?”
喬安年理所當然地道:“讓喬……讓我爸給小樓賠禮道歉啊!他把小樓的牙給打掉了,難道不需要當麵給小樓道個歉?”
並不想要去醫院,且並不屑於像是喬永健此類人的道歉的賀南樓:“……”
張倩柔隱隱有些頭疼。
她怎麼覺得,年年不是去探病,倒,倒像是……去找他爸算賬。
“你爸現在畢竟是個病人。”
“沒事。醫院護士都在,要是他情緒有個波動什麼的,搶救也來得及。”
張倩柔:“……“
“還有,如果您真想我跟您去一趟醫院,到時候您得聽我的,行不行?您要是答應我這兩個條件,我就隨您去一趟醫院。”
“讓我聽你的?你想做什麼?”
“到時候您就知道了。”
張倩柔:“……”
因為喬安年堅持要帶賀南樓一起去醫院,張倩柔沒轍,隻好帶著兩個孩子一起出門。至於喬安年提出的另一個條件,張倩柔認為現在的年年應該不會做什麼過分的事情,也一並答應了。
張父張母聽說小樓也一塊跟過去,自然多少有些反對,可因為賀南樓身份特殊,他們也不好強行把人留家裡,隻好讓女兒給一塊帶著出門。
張家沒有買車,倩柔又早早就讓司機回了江城,要去醫院,隻能打車去。
…
喬永健傷得挺重,腦袋、肩膀、手臂還有雙腿都有不同程度的骨折跟擦傷。
張倩柔跟喬安年去時,喬永健正在換藥,嚎得整層住院樓都能聽見,一隻腿被吊著,身體的各個部位幾乎都纏著紗布,臉色跟嘴唇煞白。
見到他們三個人進來,喬永健眼神閃爍了下,尤其是見到賀南樓,神情明顯不自在了半秒。
“叔、姨……”
張倩柔將在醫院裡買的花籃跟水果,放到病床床頭。
對老頭、老太稱呼上的改變,是喬安年在來的路上強烈要求的。
“您跟我爸已經離婚了,您跟喬家沒關係了,您明白麼?您姓什麼麼?您姓張,所以您不能再叫爺爺奶奶爸媽,不能讓他們還以為您是他們兒媳,給他們對您橫挑鼻子豎挑眼的機會。再說了,您現在是在跟賀叔談戀愛,您再叫我爺爺奶奶‘爸媽’合適麼?這也不大合適,對吧?”
張倩柔其實挺早之前就想過改稱呼,隻是怕見了兩位長輩尷尬,加上習慣了,所以才一直沒改。
經過喬安年這麼一遊說,她想了想,覺得現在再喊兩位長輩“爸媽”確實有些不太合適,於是在進病房前,就一再提醒自己,一定要記得該稱呼。
張倩柔原先以為忽然改稱呼,自己會不習慣,或者是跟以前一樣,一時叫順口了,沒想到,她竟然真的一下就改了。而且她發現,一旦叫了“叔”跟“姨”,她整個人竟然莫名放鬆了下來。就像是曾經壓得她喘不過氣的那塊石頭,一下子從她的胸口搬走了一般。
老太太是下午一點多就給她這個前兒媳打的電話,之後她就一直在醫院裡等啊等啊,等著倩柔帶年年過來探望永健。好麼,都三、四點了,倩柔那邊一點動靜也沒有,老太太這才又給打了個電話。
老太太這是積壓了一下午的不滿,見到張倩柔帶著孩子過來,自然臉色不大好,原本想要出口訓個幾句,聽見張倩柔的這一聲“姨”跟“叔”,老太太頓時有些反應不過來。
“你,你喊我跟你爸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