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耳熱(2 / 2)

喬安年隻是聽同學談論過肯德基,從來沒吃過。

當他看見店裡各個套餐或者是單點的價格時,喬安年低聲跟賀南樓商量:“你進去吃就好,我可不可以早外麵等你?”

太貴了,他吃不起。

他也不想占小樓的便宜,小樓已經幫了他很多,很多。

賀南樓:“我請你。或者,我吃一口,你吃一口。二選一,你選一個。沒有其他的選項,棄選就生氣。”

喬安年:“……”

第一次,聽見有人把生氣說得這麼明晃晃的。

喬安年最終還是跟賀南樓一起進了肯德基,不過他堅持不肯吃。

他打算遲一點出了商場以後,看看附近有沒有小賣鋪,去買點有沒有麵包之類的,比較充饑的食物,如果不行,他就回去自己煮麵吃。

一碗麵,哪怕在裡麵加個蛋,再切點蔥花撒上去,也就隻有三塊錢。

一頓肯德基的錢,都快抵得上她一周的生活費了。

哪怕付錢的人不是他,他也不可以這麼沒有分寸。

賀南樓端起桌上的全家桶起身離開座位的時候,喬安年沒反應過來他想做什麼,直到看見他走到垃圾桶旁。

喬安年一下反應過來。

他連忙跑過去,拉住他的手臂,怕引人注目,他壓低聲音:“小樓,你乾嘛?”

賀南樓:“既然你不想吃,那就倒掉。”

喬安年:“!!!”

食物多寶貴啊!怎麼可以一口都沒碰就給倒了呢!幸好他剛才到反應夠快!

賀南樓:“喬安年,你拿我當過朋友嗎?如果今天是林嘉嘉請你吃肯德基,你也會拒絕嗎?”

喬安年脫口而出地道:“那不一樣。”

瞧見賀南樓一下子變得冷沉的臉色,喬安年很快意識到,不好,他好像說錯話了。

喬安年著急忙慌地解釋道:“我的意思是,我跟嘉嘉從小就認識……”

賀南樓垂眸:“是我認識你的時間太晚。”

“不是,不是,我也不是這個意思。我們先回座位再說好不好?”

喬安年連哄帶拽的,總算是把人給“哄”回了座位。

“哪裡不一樣?”

喬安年心裡暗自叫苦,怎麼……怎麼還記著剛才那一茬啊。

在賀南樓目光的注視下,喬安年隻好硬著頭皮道:“嘉嘉如果請我,我的確不會拒絕,因為我知道,我遲早有一天,可以還他人情。我跟嘉嘉,我們兩個人很多時候,都是有來有往。可是你不一樣……”

喬安年抿了抿唇:“你說讓我住進你家,我負責你的一日三餐,可事實上,就連我的三餐,大部分時候都是你的親戚在做。還有家務也是,也都是你嬸嬸在做。日常開銷,你幾乎也沒怎麼讓我出過。你現在的成績進步很大,我能幫得上忙的地方也越來越少。”

喬安年深呼吸一口氣,“小樓,我欠你的是在太多了。你幫了我太多,可是我能夠為做的事情卻這麼少。我都不知道……我都不知道欠你的這些我要怎麼還才好。”

“你救了我。”

喬安年:“可是你也幫了我。”

“我之所以能夠幫你,是建立在我還活著的基礎上。如果我當時就死了,我不可能邀請你住進我家,我現在不可能跟你一起逛商場,也不可能請你吃肯德基。如果非要說是誰欠誰人情,那也是我欠你人情。真正一輩子也還不清人情的人是我。”

喬安年連連擺手:“不是,不是,沒有這回事。”

他那天就是順手幫了一個忙。比起他那天就是跳了個河,小樓幫他的可要多得多了。

賀南樓把餐盤裡裝著雞翅的紙盒端到喬安年的麵,“如果那天我死了。我現在也吃不到雞翅。”

喬安年就聽不得他說什麼死不死的,他小聲地問道:“咱們能,能不提了麼?”

賀南樓拿起餐盤上的一次性手套,拿過喬安年的手,替他把手套給套上,從善如流地點了點頭,“好,不提。吃吧。”

喬安年:“……”

手套都給他戴好了,那他還能怎麼辦?

喬安年發現,隻要是小樓打定主意的,他就壓根拗不過他。

於是,喬安年吃了他人生當中的第一口肯德基。

是溫的,沒有那麼熱氣騰騰,帶著點辣,入口的肌肉卻很嫩,雞翅的皮上塗了他沒有吃過的醬汁,得已經足夠顛覆他過往對雞翅這種食物的概念。

賀南樓把可樂遞過去:“如果我現在死了,我也喝不到可樂。”

喬安年差點被嘴裡的雞肉給噎住,趕緊喝了一口可樂,把肌肉給咽下去。

他漲紅著臉:“不是,不是答應了不提的麼?

“因為還是有點難過。你是我第一好的朋友,我卻隻是你的並列第一。我全心全意地對你,你卻把我對你的好當成了人情……”

賀南樓每細數一句,喬安年臉上漲紅一旦,他手裡還拿著啃到一半的雞翅,也不好上手去捂住賀南樓的嘴,隻好告饒道:“我錯,我錯了……小樓哥哥!你就饒我這一回吧!”

賀南樓抬眸:“你有幾個哥哥?”

喬安年一下被問住了。

喬安年看見,少年又把腦袋低下去,長而的睫毛垂覆而下,瞧著就一副傷心失意的可憐模樣,“你果然有好幾個哥哥。”

“沒有,沒有!就,就跟跟大家一起玩的時候,大家一起鬨著玩麼……”

賀南樓:“我懂,你說我是並列第一隻是在安慰我,我隻是‘大家’當中的其中一個。沒有什麼特彆,也沒有任何特殊……”

喬安年趕緊打斷賀南樓的話:“哥哥!以後哪怕你請我吃滿漢全席,我都眼也不眨地直接開吃,行麼?”

賀南樓:“等一下我想去逛一下書城。”

喬安年連書城是什麼他都不知道,直接道:“去!我陪你去。”

賀南樓:“我想給你買複習資料。”

喬安年:“買,必須——”

什麼???

他剛剛說了什麼?

喬安年手裡拎著兩大袋複習資料以及英語聽力資料,跟賀南樓從江城最大的書城走出,苦著張臉。

小樓這也買得太多了!

倒不是他嫌太重,而是真的,太,太,太貴了!

真的是肉都在疼。

“年年,你不開心麼?”

喬安年現在一聽賀南樓用這種幽幽的語氣跟他講話,他都快形成否認的條件反射,“沒——”

下意識地回了一句,他倏地轉過頭,後知後覺地問道:“你剛剛,喊我什麼?”

“年年。怎麼了?不喜歡?“

“沒,不是……”

喬安年搖搖頭,眼神裡帶著對過去時光的追憶:“就我媽,我外婆,還有我爸……在我很小的時候還這麼喊過我。”

喬安年笑了笑,“說起來也挺奇怪的,其實我連我媽長什麼樣子,都快要不記得了,但是一直記得我媽的聲音。”

年年,年年……溫溫柔柔,像是春天吹過田野的風。

這是賀南樓第一次聽喬安年主動談起自己的母親。

兩個人走到路邊去打車,賀南樓:“你想她麼?”

喬安年微低著腦袋,踢了踢腳邊的一塊小石頭:“是我親自開的門,讓我媽走的。“

賀南樓倏地朝喬安年看了過去。

喬安年反而笑了,“除夕夜,她被我爸關在家裡。那天我爸喝得爛醉如泥,所以她喊我,我爸一點沒聽見。她讓我給她開門,我就照做了。她走的時候抱了抱我,很用力……我親眼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鄰居家放的煙花裡。

我小時候還有想過,為什麼她不把我一起帶走呢?又或者,我媽媽應該不久就會回來接我了。我一開始努力學習,就是因為我聽人家說,大人都喜歡又乖,成績又好的孩子……”

“這孩子真可憐。”

“哎,安年那孩子是真不容易啊。”

“造孽。大人造的孽障,要一個孩子來還。”

大人們都不知道,是他親手放他媽媽走的。

他從來沒有覺得自己可憐過。

好歹每次日子快要過不下去的時候,身邊都出現了幫助他的人。

他一直都覺得自己很幸運。

隻是,很長一段時間,他以為媽媽會回來接他。

上小學的時候,很長一段時間,他以為,隻要他門門功課考第一,他媽媽就會回來了。

一天天,一年年地過去。

他也慢慢地長大,他知道,他媽媽不會再回來了。

“她會走,是因為她自身難保。跟你乖不乖,優不優秀沒關係。至於她後麵沒有再回來找你,有可能是她始終過得不如意,她依然沒有能力帶你走。另一種,她已經過上了安定的、穩定的生活。”

當然,還有一種可能賀南樓沒說,那就是……有可能對方已經不在了。

裝書的袋子勒得手指頭有點疼,喬安年把裝書的袋子抱在胸前,“我明白。所以我從來沒有怪過她。每個人都是獨立的個體,不是她生了我,就意味著她的人生必須要跟我的人生綁定。人生就是一程一程的,有人陪你走上一程,有人陪這下一程,但最後還是得一個人走完全程。”

肩膀被摟過去,賀南樓一隻手搭在喬安年肩上,淡聲道:“我不會讓你一個人。”

我會陪你走完全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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