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風欲來(2 / 2)

菟絲花上位記 者家 4574 字 8個月前

“到燕平王府至少還能做個側妃,這要是入了宮,才真是一枚小石子投入深潭,連個響都聽不著。到時候能活成什麼樣都難說,還管什麼委屈不委屈呢。”

有些話,林照本不欲與鐘意多說的,隻是如今她身處窘境,四麵楚歌,反思內省時,卻突然發覺:這些話,好像除了鐘意,她也實在沒彆的什麼人可以說了。

“林家要敗了,這回是真的要完了,”既然開了個頭,剩下的話就很好說了,林照趕在自己感到後悔前一鼓作氣地對著鐘意傾瀉道,“最遲今年八月,祖父就要上書辭官、致仕歸鄉,把手中的權利徹底交接出去,等到那時,洛陽城裡便徹底沒有‘林府’了。”

鐘意悚然一驚,正身坐起。

“其實已經算是很好了,”林照苦笑了下,帶著抹淡淡的自嘲自我開解道,“一朝天子一朝臣,古來如此,更何況祖父先前做的那些事……唉,我說句對祖父不大尊敬的,今上若是個心胸狹隘的,早便能砍了他以儆效尤,再抄了林府填充國庫去。”

“如今林家能全身而退,已然是現在這位陛下宅心仁厚,願意給老臣們留一份體麵了。”

“怎麼就到了這一步呢,”鐘意仍還被這個消息震得有些回不過神來,也不知道是在問林照還是自言自語地喃喃道,“林閣老如何就至於要非退不可了呢?”

“他在朝野民間的聲望那麼高,今上若真是宅心仁厚,為何就容不下林家呢?林府也沒犯什麼罪不容誅的大錯,怎麼就至於要抄家沒族了去……”

“林家犯的,是站錯隊的大罪,是身為臣子卻妄圖插手宮闈是非的大忌。”林照疲倦地垂下了眼皮,雙眼微闔,有些事情壓在她心頭實在是太久太久了,往日裡無人能說,甚至連她祖父都未必願意耐心冷靜聽她分析,今日碰上鐘意,也算是一股腦地全倒出來了。

“這又與我祖父他名聲民望如何如何好有什麼相乾的呢?”林照苦笑道,“怕是名聲越好、民望越高,反越是祖父的催命符了。”

“我早先便勸過他的,奪嫡是那麼好摻和的麼?中宮雖不受寵,可自古國賴長君,太子長剩下的皇子那麼多歲,先帝百年後的事情哪裡說得準呢?”林照越是回憶,笑容越發苦澀,“且若是貴妃當年能生便罷了,可貴妃連半個子嗣都沒留下,他們又還在折騰些什麼呢?難道還指望當年貴妃在時先帝連看都不看半眼的繼後去爭寵麼?”

“但有什麼用,該勸的、不該勸的,我當時都勸過了。嘴皮子磨乾,也抵不過人微言輕,祖父既不願意聽,林府走到今天這一步,在兩年前先帝駕崩、太子登基時便已是注定的了。”

這些事是鐘意從沒聽過、亦沒想過的,鐘意在承恩侯府時,不過是一盞被擺起來裝飾好看的美人燈*,林氏隻消得在她需要時能把鐘意拿出去賣個合算的好價錢便是了,自然不會去讓鐘意知道這些,更彆提與她參謀合計了。

是而鐘意被林照的話一時震得三魂七魄都錯位了大半,久久地作不出半點反應來。

其實鐘意也沒有多麼天真,駱貴妃和傅元後之間的齟齬鬥爭朝野內外都傳得響亮,鐘意不是不知道承恩侯府因駱貴妃的緣故,或者因可能參與過的奪嫡舊事十分不受新君待見,但她原也隻知駱家情況不好,萬萬沒有想到,連同為姻親的林府境遇都這麼差了。

“其實也不好全怪祖父不聽勸,”林照把憋在心裡悶得要生黴的牢騷話吐露完了,也收回了些許理智,苦笑著淡淡道,“其實應該說,在你、我未出生前,自祖父把姑母嫁給貴妃娘娘的兄長起,有些事情,便早已注定了。”

“祖父他當年既享過貴妃娘娘的蔭蔽抄著捷徑踩著旁人往上爬,如今落魄了,也合該旁人反過來再把突他踩下去了,一飲一啄,也是天定。”

“其實說來也不過是成王敗寇,勝者為王,敗者認輸,祖父也算是輸的很體麵了。”林照安慰鐘意道,“至少今上看起來沒有趕儘殺絕的意思,也沒有當庭撤職,還留給祖父一年多的時間來作緩和,一點一點地把手頭上的事情交接好……可見今上是個胸懷大度,心中有百姓的。”

“若是換個眼睛裡隻看得見黨爭和皇權的上位,你我如今還哪裡有資格坐在這裡喝著茶說這些話呢。也是萬幸,先帝雖是個內宮外政不分家的糊塗蛋,今上卻是清醒的很,能遇上這樣的理智的明君,也是天下百姓的福氣。”林照說著說著忍不住又歎了口氣,苦笑地補充道,“隻是這份福氣,終究與你我無關罷了。”

“其實也不用怕什麼,左右這些事都已塵埃落定了,我今日與你說這些,其實也沒多大意思,不過是我借你發發牢騷罷了。你也不用往心裡去,聽聽便罷,”林照見鐘意真是被嚇得不輕,還特特伸出手來掐了鐘意的側臉一把,作出副頑笑模樣來,“左右你我都是要嫁到燕平王府去的,常言道有禍不殃及出嫁女,林府就算以後真有什麼了,也輪不到我們頭上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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