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莫不是以為這種不痛不癢的小手段還真能派的上什麼用場?嗬,如今還能發展到刻意收買我院子裡不當事的小丫鬟的地步了……真是越發上不得台麵了。”
——聽粹院曆來與林大夫人不合,林照也不是第一天與她繼母打擂台、彆苗頭了,那丫鬟但凡有心,即便是被林大夫人手下的人攔住了,傳個消息過來又能有多難。隻是吩咐了她一個人去盯著垂花門,又不是從垂花門到後園那一路都隻有她一個丫鬟是聽粹院的人,那丫鬟的說辭有多麼經不起推敲琢磨,林照心裡清楚的很。
所以乾脆也懶得聽了。
“話雖如此,隻是林姐姐這般匆忙過去,妝容簡素,”鐘意不免為林照擔憂道,“若是惹了王妃娘娘不快……隻為那人置氣,豈非得不償失?要不我們還是……”
“阿意,你真以為,”林照忍不住笑了,偏過頭來,盯著鐘意的雙眼,緩緩道,“燕平王妃看上的,是我這個人麼?”
“她既惦記著祖父致仕後手裡剩下的那點東西,我今日便是穿一條麻布裙子去,她都會誇我‘端莊簡樸,有古賢遺德’,”林照淡淡道,“同樣,她若不想與祖父沾上乾係,就是全林府的姑娘個個長得貌若天仙,她都看也不會多看一眼……可笑這麼簡單的道理,我那繼母一把年紀了,都還看不明白。”
鐘意若有所悟地沉默了下來,二人一路疾行,很快便到了後園那一片姹紫嫣紅處。隻見燕平王妃高居於上座,左手邊下來第一個是本次賞花宴的主人林大夫人,對著的另一頭則是那一貫長袖善舞、八麵玲瓏的林三夫人,燕平王妃身前站了幾個青春韶華的小姑娘,正圍成一團嘰嘰喳喳地說著什麼。
聽丫鬟通傳林照來了,燕平王妃揮了揮手,她身前擠成一團的幾個小姑娘便退出了一條路來,林照緩緩上前,福身行禮,燕平王妃笑著擺了擺手,示意不必多禮。
“照兒你也太貪玩了,母親知你與鐘姑娘關係好,但也不能這麼胡鬨啊,”坐在旁邊的林大夫人假惺惺地開了口,極其做作地掩唇笑道,“往日讓我們等等也就罷了,自家也不說你什麼,今兒還讓王妃娘娘這好一番等,你這架子可越發大了。”
林照緩緩抬頭望了過去,還未開口,卻被身前的燕平王妃搶了先。
“不急不緩,徐徐行之,”燕平王妃就像是沒聽到林大夫人的話一般,對著林照十分滿意地誇讚道,“不錯,確實有大家風範。看來林老那句‘如璧如玉’,倒真沒有誆人。”
林照徐徐拜下,不卑不亢道:“臣女當不得如此,王妃娘娘謬讚了。”
“這孩子端莊大氣,又謙虛自然,”燕平王妃側過頭與林大夫人又道,“不怪是府中的長嫡女,確實是最最出挑的。”
林大夫人臉上的笑容僵硬到快要維持不下去,但也不敢當眾拂燕平王妃的麵子,隻心不甘情不願地勉強點頭附和道:“王妃娘娘說的正是,照兒,還不快來謝過王妃娘娘。”
“這有什麼好謝過的,”還不等林照反應,燕平王妃先淡淡地打斷了林大夫人,搖了搖頭,然後伸手抓來林照的手腕,將自己戴著的那塊溫潤瑩透的羊脂白玉鐲子順著滑下來送到了林照腕上,對著林照溫婉笑道,“我一見你,便覺得你這孩子與我們家投緣,心裡喜歡的很,這鐲子送你,算是我這個長輩對你的一片心意,可不許脫下來。”
長者賜,不可辭,林照還能說什麼呢,隻有再次福身謝過。
燕平王妃點了點頭,給林照指了離自己最近的座兒,林照謝恩坐下,跟在她身後的鐘意便額外顯露了出來。
鐘意猶豫了一下,緩步上前給燕平王妃再行了禮,燕平王妃倒沒流露出什麼異樣的神色,仍是一副和藹慈愛的模樣,對著鐘意笑了笑,思索著緩緩開口道:“這孩子生得果然俊俏,難怪那麼招人惦記……紅豆糕做的也好,入口綿甜,回味悠長,最難得的是能沒有那股膩勁兒。”
鐘意沒想到燕平王妃竟然能認得出自己,還說起了自己做的紅豆糕,趕忙受寵若驚地福身道謝。
邊上林大夫人的臉色已經難看到不能再難看,笑都笑不出來了。
——燕平王妃方才老神在在地在這兒坐了半刻鐘,可是半句話也沒有誇過林氏女,這林照得句好話也就罷了,林大夫人還能安慰自己人家看得上自家公公的情麵,可燕平王妃連承恩侯府那個來曆不明的下賤玩意兒都能誇,卻就是不給自己女兒半分好臉色,林大夫人怎麼還能笑得出來。
“隻是,這上麵有一處不大好……”燕平王妃偏頭瞅著鐘意的打扮,看著看著便皺起了眉頭,然後又突然展顏一笑,溫聲吩咐身邊人道,“是了,當該如此……瓷合,把我那支同心七寶釵拿來,給這孩子戴上看看。”
立在燕平王妃身後的一青衣女婢翩然上前,雙手穩穩地捧著一紅木匣子,迎著日光緩緩打開,其內閃爍出璀璨無比的七色光輝。
“這雙鸞點翠於你來說太過莊重了些,”燕平王妃遙遙點了點鐘意頭上那顆墜著沉甸甸紅寶石的金步搖,溫聲笑道,“你身子這般單薄,看著都要被它壓得直打晃了,怪叫人心疼的,拆了換這輕便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