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是怎麼便就稀裡糊塗地與宣宗皇帝便躺到同一張床上去的, 鐘意也是呆呆望著自己頂上的帳子怔然了許久, 都還沒有回過味兒來。
最早的時候,好像是宣宗皇帝先一本正經地與鐘意道:“朕的起居坐臥, 皆有起居舍人從旁記載之,故而……為了明日能順理成章地接你入宮,今晚朕必須得住在你這裡。”
鐘意半懂不懂、懵懵懂懂地點了點頭,然後便被宣宗皇帝坦然地吩咐去沐浴更衣,等回來換上寢衣、吹熄燈燭, 兩個人井水不犯河水、隔著一道楚漢河界般規規矩矩地躺到鐘意屋子裡唯一的那張床上, 靜寂的空氣中霎時彌漫了一種莫名的尷尬。
二人又幾乎是同時張口欲言,又同時頓住, 鐘意抿了抿唇,忍著笑意道:“陛下是想說什麼呢?”
宣宗皇帝頭枕雙臂,側過頭靜靜地望了鐘意一眼,那目光很平靜, 平靜中又莫名帶著一股足以使人安心的繾綣溫柔, 鐘意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起來,隱在黑暗中眼神不自覺地躲避了些許。
“其實這事也並沒有什麼, 世上之人, 並不是每一個都配得上為人父母、有資格負擔得起一個全新的生命。也更不是每一個父母都足夠珍愛自己血脈的延續。”
裴度猶豫了一下, 微微伸出手, 蓋在鐘意那雙在一片昏暗中更顯得尤為明亮的眸子上, 不想讓對方看到自己此時那隱藏在平靜淡然下的些微狼狽與不甘, 緩緩地與鐘意剖析道:“這其實是一個很簡單的道理, 因為並沒有誰是生來便應該全心全意地愛著哪個人、或者說為了某個人而有所付出退讓的……即使那個人是他們自己選擇帶到世上來的孩子。”
“這一點,朕早在記事起就知道了,你還是年紀太小,經的事情少,”裴度蓋在鐘意雙眼上的手掌微微上移,輕柔地放在她的發頂,軟軟地揉了揉,然後溫聲安撫對方道,“所以說,這件事其實也並沒有什麼大不了的……歸根結底,不過是因為她不愛你罷了。”
“她不愛你,所以才能肆無忌憚的傷害你,但這卻也並不是因為你自己做錯了什麼。”
“她雖然是你的生身母親,但她卻並不曾真心喜愛過你,所以,無論她今日如何對你,你都不必因為她而傷心難過,”裴度直直的望著頂上的帷幕,視線放空,平靜地總結道,“因為說到底,那不過是一個對你懷揣著惡意的人,一心想要傷害你罷了。你若為此受傷,反而是正中了她的下懷。”
裴度輕咳了一聲,繼而又有些不自然的補充道:“還會讓真正關心、喜愛你的人,看你傷神,為你擔憂;見你落淚,替你難受……所以說,為了那些不愛你的人而如此,沒有必要的,也根本就不值得。”
鐘意的眼角微微有些潤濕,她抿了抿唇,壓住喉間被宣宗皇帝的一席話勾出來的哽咽,微微點了點頭,輕而又輕的應了一聲:“嗯。”
裴度便枕著手臂側過身來,半撐起身子認真地凝望著鐘意,那眼神,仿佛鐘意是什麼珍稀而名貴的寶貝般,看得仔仔細細又攜著抹不自知的戀戀不舍,看得鐘意都不好意思了起來,在黑暗中無聲無息地紅了臉,耳垂發燙。
等了許久,還不見宣宗皇帝開口說話,鐘意終於撐不住地問宣宗皇帝道:“陛下這是在看什麼呀?”
“我可以……這樣,”宣宗皇帝伸出手指,指腹輕柔地摸了摸鐘意的側臉,像是在做什麼嚴謹的試驗般,挨了一下,複又離開,再又碰上,循環往複,樂此不疲,口中則緩緩道,“碰一碰你麼?”
鐘意的臉霎時紅了個底朝天,四肢百骸的熱意都一股腦往頭頂湧去,頂的臉皮都將將要撐不住,一股股的熱意順著臉頰往外滲。
但她還能說什麼呢,她隻有張了張嘴,猶豫又不安地望了宣宗皇帝一眼,聲如蚊呐地應了一聲:“嗯。”
裴度卻沒有讀出鐘意這一眼裡的心思百千來,他像是發現了一件新奇的寶貝般,指腹從鐘意的眉間一點一點往裡劃,戳了戳眉心,又順著摸到眼角,鼻尖,最後停留在鐘意側頰處的梨渦上,點了點,又壞心眼的摳了摳,像是有什麼難以言說的癖好般,頗為愛不釋手地把玩了許久,留戀著不舍得離開。
最後還是鐘意被摸得受不了了,不自然地歪了歪頭,宣宗皇帝的手指便順著從那處梨渦滑了出來。
鐘意的嗓子莫名有些乾啞,吞了吞口水,輕咳了一聲,強忍著羞恥心低低道:“陛下……好了嗎?”
按理來說,宣宗皇帝已經“碰”了鐘意那麼久,是應該見好就收、順勢停下了的,但不知道怎的,他卻被鐘意這份隱晦的拒絕弄得心頭隱隱有些不大高興,頓了頓,又將手指輕輕的按在了鐘意的唇瓣側,理直氣壯的反駁道:“朕這不是還沒有完麼?……你要是困了就先睡吧,朕也就是這樣隨便摸一摸,不會對你多做什麼的。”
鐘意被他這麼一弄還怎麼可能睡得著,宣宗皇帝的手指無意識的在鐘意的唇珠下輕微的揉了揉,那一下不知怎的便觸到了鐘意身上的敏/感處,霎時間,鐘意隻覺得自己四肢百骸一陣酥麻,連腳趾頭都有些微微發顫,唇齒間不自然的便溢出了一些輕喘。
宣宗皇帝聞聲便停下了手來,麵色有些嚴肅,更有些不悅的望著她。
鐘意被他看得都有些惴惴不安。
“朕沒想過今晚就對你做些什麼的,”宣宗皇帝言辭隱晦地告誡鐘意道,“你不要這樣著急,那些事情,等回宮再說。”
鐘意莫名其妙的望著一臉認真的宣宗皇帝,滿臉不解,一頭霧水。
似乎是被鐘意眼神間透露出的疑惑與疑問打擊到了,宣宗皇帝頓了頓,複又頗為挫敗地低低補充道:“朕隻是想碰一碰你,你……不要這樣吵。”
鐘意於是聽的更疑惑了,也頓了頓,小心翼翼地反問宣宗皇帝道:“臣,臣妾剛才吵著陛下了麼?”
可是我好像一直都沒有怎麼說話吧,鐘意萬分錯愕又深感莫名地想。
“你自己心裡知道的,”宣宗皇帝頓了頓,無言地望著鐘意,像是在看一個不聽話的壞孩子,對於她的頑皮十分氣惱卻又束手無策,最後隻能破罐子破摔地直白道,“你不要再像剛剛那樣喘氣了……聽著不大正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