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意嬪(1 / 2)

菟絲花上位記 者家 8607 字 8個月前

九月節,露氣寒冷,將凝結也。*轉眼間,兩個多月過去了,寒露已到,年末將至。

前朝裡,許昌地動事罷,流民安定,災情得解,原禮部侍郎馮毅攜十三名政知堂故人滿譽而歸,成功遏製了“大災後必逢大疫”的發生,歸朝後加封同書門下平章事。

——其時正逢內閣首輔林泉乞骸骨,禦前暫按下不表,但朝野皆道:林泉欲退,馮毅或有入閣之勢。

另邊,遷延近兩年的江南船塢之亂案終於塵埃落定,新科探花郎駱翀雲結案後自金陵北上,歸於洛陽,得授翰林院編修,入政知堂,主誥敕起草、史書纂修、經筵侍講事,時間,正如無頭蒼蠅般人心惶惶的林係派皆朝之靠攏,隱隱要自成股。

而夾在這其間的,定西侯告老,楚襄侯整裝預備舉家北赴,這都算不得是什麼值得提的新鮮事了。

宣帝三年,四方皆定,海晏河清,時和歲豐,天下大安,上正式於大朝會上囑眾臣起議“福船新法”,郇渏初於二十年年前寫下的草本流出,時朝野內外,大江南北,群民熱議,不隻儒生學子們時常當街論道,與個細則利弊炒得熱火朝天,就連目不識丁的百姓婦孺,茶餘飯後,都能隨口地嘮叨上兩句。

——無他,隻因郇相郇渏初五個字,自青苗改革後,便早已經成大莊四境之內、百年之間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無人不熱議的存在了。

雖然這二類人之間彼此談論的重點,那可謂是天差地彆、完全不可概而論就是了。

不過這切與處在深宮裡的鐘意都沒什麼關係了。

鐘意最近迷上了插花學畫,跟著兩國大長公主道,日日侍弄著禦花園裡的那些存貨,祖孫二人直把個好好的禦花園折騰得殘花遍地、委頓不堪,偏偏這還是宣宗皇帝金口玉言親自點頭應允的,宮裡的人誰見著了都還不敢多說什麼,隻能默默地在心裡祈求著:這兩位主兒都悠著點,也不圖禦花園裡的這些名貴花草最後能留下些什麼,隻求現在的撐過今年冬天就行……

而見兩國大長公主日日往宮裡跑的麻煩,宣宗皇帝更是直接將慈仁宮收拾了出來給老人家暫住,禦史台的幾位大夫上書含含糊糊地隱晦提了好幾次‘不合規矩‘,皆被宣宗皇帝以貫之的無視過去了,眾臣無奈,不好在這等後宮瑣事上特特與皇帝彆苗頭,也就隻好紛紛裝作熟視無睹了。

——“啊?不合規距麼?我不知道啊……唉呀,韓兄啊韓兄,你整天盯著後宮裡那些女人做什麼啊!沒意思得很……福船新法新修的第四十版看了麼?那可是長寧侯親自操刀,據說照著郇相當年喝高了跟他嘮的那些舊話改的,嗨,之前那些版本哪能跟它比……什麼?你還沒看啊?你說你這,你整天都在乾什麼呢,我不與你說了,我換個人聊去……”

而至於鐘意的畫技也總算磨得連兩國大長公主都沒了脾氣,從毫無底線地捧場讚許,到欲言又止委婉提議,再到後來乾脆連連搖頭,就差沒有直呼“朽木不可雕也”了。

但即便如此,祖孫二人還是個教個學玩地不亦樂乎,兩國大長公主不嫌棄鐘意畫的不忍直視,鐘意自己的心態也好的很,畫出個什麼鬼畫符來都還能樂滋滋的美半天,深覺自己比前日有了些進步。

後來有日,鐘意總算畫了副能讓兩國大長公主見了,眉頭皺得不那麼緊、堪堪還可點頭讚句“不錯”的《秋日雁歸圖》來,美得鐘意拿著自我欣賞了好半天,宣宗皇帝見她高興,更是直接討了來,掛到了慎思殿自己的禦案後。

當然,造成的直接結果便是:後來每位來慎思殿議事的朝臣大人們都不由自主地被那畫上稚拙的筆觸吸引了目光,個個人老成精的忍不住在心裡嘀咕著:陛下這畫,看著也不像是什麼名家手筆,難道是在暗示著我們什麼?

等到後來宣宗皇帝主動提起巡幸塞外事時,個個更是恨不得拍著自己的大腿直呼:我就說嘛,早該猜到這裡的……

不過這些都是後話了,話歸當下,在寒露剛過、蘆花飛滿天的時節裡,長樂宮裡喜氣洋洋,整個後宮迎來了自宣宗皇帝登基以來最大的喜訊。

“我這……我這真的是有了嗎?”鐘意眨了眨眼睛,嘴角止不住的往上揚,既是美滋滋又是忍不住擔憂地重複問道,“可是我這兩個月來……點感覺也沒有啊?”

她這副既得意又不安的模樣,逗得滿宮上下皆是止不住地笑,負責診脈的太醫院院判徐如光小心翼翼地收了脈枕,聞言忙不迭的賠笑道:“不會錯的,娘娘您這滑脈如珠滾盤,明顯的很……你且悉心養著,再過段日子就顯出來了。”

兩國大長公主聽得雙手合十,忍不住朝著東邊拜了拜菩薩。——這麼個往常如何都不信神鬼之說的人,這時候也顧不得那些了。

“太好了,”站在邊上自聞訊趕來到現在直端著副再是沉穩不過模樣的宣宗皇帝,聽得此處,都忍不住深深的吸了口氣,俯下身來把抱住了坐在軟凳上的鐘意,遍又遍地喃喃自語道,“朕要做父親了,朕也要做父親了……”

“是啊,”本來對此事還沒有什麼真實感的鐘意,看得宣宗皇帝如此激動的模樣,心裡也是軟得不行,水光瑩瑩地望著宣宗皇帝道,“臣妾有陛下的孩子了。”

二人目光相對,皆是忍不住的柔情蜜意。

“隻是到底阿意的年紀也還是小了些,”兩國大長公主當著兩人的麵不好說這等晦氣話,轉頭見著長寧侯,便忍不住的低聲抱怨道,“皇帝也真是的,也不看看阿意才現在多大,就這麼……著急著什麼呢!”

“我算是看明白了,你們這些男人啊,就隻顧著自己時痛快,點也不管我們女人的死活……”

慘被劃為“這些男人”的長寧侯隻能委委屈屈地躬身站定,畢恭畢敬的向兩國大長公主請示道:“那以公主的意思……”

“我還能有什麼意思,”兩國大長公主瞪了長寧侯眼,實是不忿道,“孩子都有了,當然隻能好好地看護著,定要母子平安……彆的我還能說什麼,皇帝大了,他們後宮自個兒的事情,說的好像我還真能插上什麼嘴般!”

長寧侯知兩國大長公主心氣不順,也不敢多言,隻好氣地賠著笑臉順著她說話。

“不過,”兩國大長公主念叨著念叨著,眉間皺,突然又想到樁事來,“既然現在連孩子都有了,阿意這位分,是不是該趁此動上動了?”

長寧侯默了默,猶豫了瞬,還是主動與兩國大長公主坦白道:“有樁事我還沒來得及與你說,其實然斐之前找過我,隱約提了提這事兒……看他的意思,似乎是想直接立阿意為後,冊封宮。”

兩國大長公主聽得愣,怔忪片刻後,還是猶豫著搖了搖頭,不甚堅定地否決道:“還是算了吧……樹大招風,如今這等關頭,立後什麼的還是錯錯再說,先等孩子平平安安地生下來吧。”

本來升位分這事,是兩國大長公主先提的,可是話說到此處,她又反成了更不願意的那個,就在那裡糾結來糾結去,又忍不住撩起眼皮輕輕地瞪了長寧侯眼,沒頭沒尾地問了他句:“他真是這樣與你說的?……你有沒有好好看看,他到底是因為真心喜歡阿意想娶她,還是因為……”

“羲悅,”長寧侯輕輕地按住了兩國大長公主的肩膀,打斷她道,“然斐與他父皇不樣的,這孩子重情念舊……你先安安心,阿意她絕不會成為第二個靜淑的。”

“嗬,”兩國大長公主聽了便不住的冷笑道,“先帝如何就不‘重情念舊‘了?他待那駱氏不是‘重‘得很、‘念‘得很,生前冠絕後宮,此後念念不忘……我們老裴家連著幾代都出這種癡情種,自宗皇帝起,後宮椒房獨寵的比比皆是,最怕的不是皇帝不重情,怕的是他太重情,而重的偏偏不是你家的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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