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眉上痕是心中痕(2 / 2)

替身不想再玩了 管紅衣 12684 字 5個月前

皇上發威,寢殿中伺候的人都齊齊跟著下跪。

瑜文帝負手而立,整個寢殿靜得落針可聞。

他居高臨下地望著顧景願,唇角幾乎繃成一條直線,眼眸深得可怕。

幾息後龍彥昭收回視線,一振衣袖,大跨步地向外走去。

“朕與群臣還有要事要議……擺駕禦書房。”

“嗻。”洪公公看了一眼地上的顧景願,顫巍巍地起身要跟上。

皇上卻又說:“不用跟了。洪公公留在這裡,伺候顧大人用早膳。”

“……奴才遵旨。”

等瑜文帝走得沒有蹤影了,洪泰全才敢直起腰來。

一回身,見顧景願還在那兒跪著,他緊忙回來,去扶顧景願。

“顧大人,陛下走了,您也快起來罷。”

顧景願早就用玉簪將頭發挽成了個髻,此時他正梗著欣長的脖頸,腰背挺得筆直,怔怔地望著瑜文帝離去的方向,直到被人扶起來,才堪堪回神。

許是昨夜沒有睡好,顧景願的臉色此時看上去有些蒼白。

洪泰全見他這樣兒覺得可憐,便忍不住多說了兩句:“哎呦喂我說顧大人,您素來極有分寸,怎麼這次就看不明白陛下的眼色了?”

顧景願再次抿了下唇角,又閉了閉眼:“是我多言了。”

洪公公道:“那地方不能提!更何況還有那位?!不能提,都不能提……”

顧景願沒有說話。

尋常人、更莫說是少年心性的年輕人,若是遇見這種境況,大概一定會問一句為什麼不能提,那到底是什麼地方。

可顧景願不會。

顧景願從來都不會問。

顧景願隻是說:“多謝洪公公提點。”

洪公公正是喜歡他這一點。

他是宮裡的老人了,看著陛下長大的。“這宮裡的事情啊,不該知道的就甭打聽”,這話他說過太多遍、提點過太多的人。

顧景願是第一個不用他說,也不會去打聽的人。

所以洪公公有時候也會不由自主地心疼他、偏向他一些。

顧大人就是太懂事,又太珍惜陛下了。

隻可惜陛下他……

終究是天子。

天子寵你的時候,你可以是星星也是月亮。

不寵的時候,還不是要你跪你便得跪。

最是涼薄帝王家。

.

龍彥昭去禦書房裡用了早膳,正要傳幾位重要大臣進宮議事,就聽人來報,說廣平王府小侯爺前來麵聖。

龍彥昭聞言道:“快,請小侯爺進來。”

廣平王是朝野中剩下為數不多的異姓王。

現在駐守西北一帶,坐擁雄兵百萬。

雖為異姓王,卻也忠君愛國。龍彥昭十六歲時能在攝政王和外戚把持朝政的狀況下親政,與廣平王的大力擁護脫不開關係。

因此龍彥昭與廣平王府素來親近,與其嫡子卓陽青更是拜把之交。

“微臣參見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卓陽青進來以後先行禮,龍彥昭擱下朱批的禦筆抬手:“快起來。”

“唉。”卓陽青應了聲便起了身。

有太監給他拿了椅子,就擺在禦書房皇上的書案前麵,龍彥昭笑著衝他招手,“過來坐,來說說,今天怎麼有閒工夫進宮看朕?”

“可彆提了,太後她老人家還惦記著我的親事呢,讓我去給她請安,我這一大早起來,覺都沒有睡飽。”卓陽青說著便狠狠地抻了個懶腰,又拿起茶杯來試圖喝口茶清醒清醒。

他年紀比龍彥昭要小上些許,是十足的少年心性。長相卻也不賴,穿著打扮又無一不透著矜貴,外加上是皇上把兄弟的這層關係,實乃京中最炙手可熱的公子,看上的人自然多。

龍彥昭失笑,道:“你也這麼大人了,至今還未迎娶。卓大人常年在外打仗沒空管你的親事,自然要有人關心一二。”

“陛下這語氣跟太後真像,怪不得是親母子。”卓陽青說:“不過太後都能縱容陛下再胡鬨兩年,不立後納妃,怎麼我到我這兒她老人家就著急得不得了……”

話還沒說完,瑜文帝臉上的笑容就變淡了許多。

卓陽青意識到自己話語間的不妥,便忙改口說道:“嗨,但話又說回來,陛下您心裡有道光,對那位情深似海,就算太後著急操持也沒用。我呢,也沒喜歡過誰,空蕩蕩白紙一張,太後也就緊著拿我磋磨了。”

“你最近是越來越能說。”

龍彥昭又笑:“卓大人守護西北邊境功不可沒,朝中想要與你聯姻的人數不勝數,母後心急,想必是想把她那幾位侄女介紹給你。”

“正是!”卓陽青一收折扇,做五體投地狀,“還真讓陛下說著了,那臣也就說句不該說的,陛下您那幾個表妹生的模樣……是真的讓臣沒有娶親的想法。”

“行了。”龍彥昭嗤笑,“彆貧。”

“臣說真的。要是哪個有像顧大人那般容姿的……當然臣說的是女子,那我也就從了!”

卓陽青說到這裡,打量了下龍彥昭的臉色,稍微停頓片刻,又忍不住八卦道:“對了皇上,臣剛剛在路上聽說,說顧大人今早觸怒了您?”

龍彥昭也在喝茶。

聞言動作一頓,看向卓陽青,“這種小事,連你都聽說了?”

“嗨瞧您這話說的,皇上身邊怎能有小事?”

龍彥昭麵色陰沉下來,沉吟:“你說得對,朕身邊的耳目的確是有些多。”

該處理下了。

卓陽青的重點卻明顯在:“那顧大人到底怎麼觸怒皇上了?”

龍彥昭抬眼看他:“小侯爺對顧大人很感興趣?”

“臣就是好奇啊,他顧大人那麼個聰明人,又是典型的恭敬乖順,怎麼可能做惹皇上生厭的事?好奇,太好奇!”

“誰說他讓朕生厭了?”龍彥昭放下茶杯,一雙龍目輕眯,似笑未笑,透著些許危險。

他將早上的事說了說。

“朕隻是不喜有人提那些事罷了,生厭……”龍彥昭的眼神變得恐怖,“這宮裡的人還真會胡編亂造。”

“好好好不生厭。”

卓陽青重新打開折扇,放在胸前搖啊搖,“不過顧大人不喜皇上修繕北部行宮,是不是在擔心你對那位……就是他可能覺得,您修那個行宮還是為了接近那位?……所以才執意阻止?”

龍彥昭聞言一愣,隨即搖頭失笑:“不會。曜陽不是那般善妒之人。”

“皇上怎麼知道不是?”

卓陽青的折扇搖得更猛烈,“像他那樣平時不言不語的人才最恐怖。他們這種人啊,目標強烈,想要什麼從來不會說出來。但是做起事情來卻是一擊即中。”

龍彥昭挑眉:“你說的好像很了解顧大人一樣。”

“臣不是了解顧大人,臣是覺得像顧大人那樣的聰明人,竟也能那般順從……皇上不覺得顧大人那雙眼睛像會講故事一樣,有太多東西?皇上,您可得小心……”

卓陽青正長篇大論,幾近搖頭晃腦。

隻是話沒說完,就感覺到一股淩厲的視線,刮得他周身血肉生疼。

龍彥昭嚴格說來是生了一雙丹鳳眼,目似點漆,眼神淩厲,他專注而又嚴肅地看人時,會讓人有種被懼意裹挾的戰栗感。

卓陽青現在就覺得有點戰栗。

他扇子也不搖了,越搖越重。

直到又聽見了龍彥昭的笑聲,那種沉重感才消失。

龍彥昭挺直身體,打量著他:“卓將軍在戰場操練精兵上陣殺敵何其英勇,小侯爺也不學學你爹練練武,反而整日拿著個折扇,倒像外麵的說書先生打扮。”

“臣在練武這塊兒算是塊廢柴了,做個說書先生卻也不錯。”

小侯爺完全無所謂地說,“臣也就是四處看看熱鬨,說道說道。有說不對的地方皇上您千萬彆往心裡去。”

皇上自然不會怪罪卓陽青,口無遮攔可是這位小侯爺的特色,更何況龍彥昭始終記得,數年前他從北地剛被接回京城之時孤苦無依,身邊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是卓陽青第一個跑過來與他親近。

兩個人又聊了些彆的,便突然有人來報,說顧景願被太後傳去了永安宮。

卓陽青再次露出看熱鬨不嫌事大的模樣:“太後這會兒叫顧大人過去,定是聽說了早上的事,要向顧大人說教呢!”

龍彥昭靠在那裡沒吭聲。

他的腦中自動回想著方才他自寢殿離開前所見到的場景——

一襲大紅衣裳的顧景願跪在地上。

身影像是能被陣風輕易吹走一般,削瘦薄弱。

他一截腳踝正落在外麵,嫩白纖細,不盈一握。

……

顧景願依舊沒有穿鞋。

“擺駕。”龍彥昭驀地自座位上站起來:“去永安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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