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大人?”
宋昕睿的聲音從後方傳來,“咱們緣何停下了?”
自他出聲時起山後麵的聲音便戛然而止,顧景願知道那兩個人還在,卻也隻當做什麼都沒聽見一般繼續向前行進。
他說:“沒什麼。”
雖然,那兩道聲音的確是放肆至極,音量不知收斂地越來越大,後來走近了的宋昕睿也聽見了一些。
宋昕睿看不見走在前麵的顧景願的表情,但還是忍不住替他覺得有一絲尷尬。
……世人皆說顧大人得以獲得陛下的獨寵,是因為他的相貌與陛下心底的那道白月光很像。
又因為也許是彆人碗裡的肉更香、彆人家的月亮要更圓,也許是因為陛下的偏愛,大宜朝上至朝廷百官,下至普通百姓都喜歡吹捧那北戎小王爺的顏值。
更有甚者,民間還編了童謠,誇讚的正是那位的美貌。
隻是宋昕睿倒覺得,說顧大人是那位的替身,實在是辱沒了顧大人。
他不信那個小王爺真的能抵得過顧大人的風采。
隻是陛下……
誰知道陛下又是怎麼想的呢?
唉。
是以宋昕睿打心底裡覺得那些蠅營狗苟的議論之聲聽上去就令人作嘔。
——顧大人這樣的風骨,哪裡需要模仿他人?
宋昕睿單方麵覺得,能得到聖上垂青,自然不會隻是因為一張臉。
若僅僅隻是容貌像,那後宮裡不是還有個董公子嗎?怎麼沒見陛下對他多加辭色。
宋昕睿這般想著,心裡也是氣得很。
但為了不叫顧景願覺得尷尬,他也沒有當場發作去與假山背後的人對質,隻是故意高聲喊了一句阻止他們再繼續議論下去,免得汙了他們的耳朵。
待兩人離開了那個花園,耳根清淨了,宋昕睿又很想勸顧景願兩句,要他彆將那些小人之詞放在心上。
但一想到顧大人應當還不知道自己聽見了那番議論……糾結之下,宋昕睿還是選擇什麼都不說。
雖然他還是很不希望顧大人會因為這件事被影響了心情。
……也說不上為什麼會這麼在乎對方的感受。
他隻是覺得像顧大人那般仙姿玉質之人,不該受此侮辱。
思及此,宋昕睿緊走幾步,追上了顧景願。
又小心覷著對方的表情,見對方神色如常,目光內斂卻深沉堅定,這才放下心來。
但誰想,這時候顧景願卻說:“宋大人都聽到了?”
宋昕睿一滯:“大人……”
顧景願輕輕地笑了下,笑容如蓮花初綻,在這個百花凋敝的季節裡竟能夠憑白生出幾分豔麗。
發覺自己竟然看得癡了,宋昕睿趕忙收回目光,不敢再看了。
心神一震,小宋大人便沒忍住,問道:“以我觀顧大人之性情,當也數愛恨分明、生性鮮烈之人,隻是您表現得要更加內斂一些。所以大人您……怎麼不與陛下一同去射獵?……”
其實宋昕睿原本想問為何像大人如此有個性有才情之人,最後會跟了陛下,甘願作他人口中的妄侫之臣,受此屈辱呢?
不僅僅是他,其實很多人都想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
但宋昕睿終究是記得,他們不熟。
如此私密的問題他不該問,也不敢問。
所以一轉口就問了這麼個……沒什麼滋味兒的問題。
可儘管這樣,顧景願還是認認真真地答了。
他說:“因為不喜歡。”
“……”
……不喜歡什麼?
不喜歡騎馬,還是不喜歡去模仿陛下心裡的那道光?
亦或者是兩者都不喜歡?
宋昕睿陷入迷茫。
他轉念又想:若是不喜歡的事情都不會去做,那是不是喜歡的事情也會義無反顧地去做?……
怪不得,所有人都說,顧大人是愛極了陛下。
……
.
待二人走遠以後,先前藏在假山背後嚼舌根的人才逐漸探出頭來,查看情況。
“嚇死我了,還以為他會過來!”董宸說著,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沒錯,躲在花園裡麵妄議顧景願的,正是董宸和自己的婢女紅纓。
秋獵對於大宜朝來說是很重要的活動,後宮也需參加。
但瑜文帝的後宮空空如也,能出席這次盛筵的就隻有以太後為首的後宮太妃們,於是董宸便去太後那裡請了旨,也一同跟了出來。
隻是雖然出來了,但也隻是有機會看看外麵的景色罷了。
陛下那邊,他想見一麵都難。
——一路上皇上一騎絕塵地打馬走在前麵,他卻因不會騎馬,隻能坐在馬車裡,根本沒有機會接近皇上。
這讓董宸無端生出幾分怨懟。
心中有怨卻又不敢怪罪皇上,外加上前段時間受杖刑落下的傷才剛好,董宸便將這些賬一起記在了顧景願的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