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鏡中花,水中月(1 / 2)

替身不想再玩了 管紅衣 17619 字 9個月前

“這東西……真的是顧大人的?”

龍彥昭看著手裡泛著綠光的翡翠扳指,不確定地問。

“……根據大人描述,還有那四個被抓到的劫匪的特征,應該是。”下麵官員回答。

龍彥昭看著手中的小物件陷入了沉思。

驀地,他將那扳指攥進手裡,從原地站了起來。

“回宮。”

沒人敢問皇上怎麼這就又要回宮了,正如沒人敢去深思他怎麼突然出來了一樣。

更何況皇上臉色不是很好,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

也不知那扳指是什麼來頭。

竟能讓陛下隻看一眼,就突然神色大變。

眾人躬身行禮恭送陛下,臨走之前,龍彥昭對京城府尹說:“跟顧大人說一聲,讓他直接進宮見朕。”

“是。”京城府尹忙恭敬回答。

回去的路上,龍彥昭一直坐在馬車裡端詳著那枚扳指。

他也是滿腹疑雲,想不出楊家的傳家寶,為何會在顧景願的手上……

當年楊晉在與北部的戰事衝突中戰死沙場,具體情形龍彥昭之後細細查過,但也無法還原當時的全部經過。

唯一能知曉的就是那是一場血戰。

然後楊晉沒回來。

再驍勇善戰的兵將在沙場上麵對著千軍萬馬,也隻會化作沙漠中的一粒塵埃。

那場仗打了一天一夜,戰場上橫屍遍野。

屍山血海中很多人的屍體都無法區分辨認,是以他們連楊將軍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龍彥昭當時遠在京城,還未親政,亦是鞭長莫及,隻能不斷派人去尋找,去辨認……

可惜消息來回傳送得太慢,等龍彥昭再得知楊晉的消息,竟然是小半個月以後,楊丞相獨自一人進宮,跟他說楊晉的屍體找到了,是被不知什麼人送回了京城。

那天下著雨。

楊晉的屍身被人打理過,乾淨整潔,不見一絲血汙。

除了麵色蒼白外,他看起來隻是像睡著了一樣,與往昔並無差異……

龍彥昭努力回想當時的情形。

……似乎那個時候,楊晉的手上就沒有戴著那枚扳指了。

身為楊丞相最喜愛的兒子、當時京中矜貴子弟中最有能耐也是最有影響力的人,楊少將軍的身上有三件不離身的寶貝。

第一件是掌管北部長汲營兵馬的虎符。

第二件是他身為影一、號令所有影衛的令牌。

第三便是那枚扳指。

他們楊家的傳家寶。

出事以後,虎符和令牌都隨屍身一起被送回,又被楊丞相重新呈遞回來,回到了龍彥昭手上。

唯有那枚扳指,入殮之日,龍彥昭注意到他手上沒戴。

但當時也隻以為是楊相白發人送黑發人,痛定思痛,將那枚扳指收回或者以另一種形式保存放於棺中陪葬……

那畢竟是楊家的家事。

在那個縞素鋪天蓋地、老丞相幾度崩潰的時刻,他又怎會去問這種事情。

可是如今想來……

龍彥昭握緊手中的扳指,任由上麵的紋路深陷進手心。

回宮以後,他第一件事就是使人將影二給叫了過來。

皇上開門見山,直接將那枚扳指拿給影二看,問:“這扳指你可認得?”

影二看了一眼,眼珠微微有些顫動,隨即單膝跪地,行了個侍衛禮,回答說:“認得,似乎是從前將軍常佩戴之物。”

龍彥昭仔細打量他的反應,表情不動。

隻是有掂了掂手中的扳指,問:“那你可知楊將軍身隕後,這東西去了何處?”

“這……卑職不知。”

影二恭敬回答道,並沒有抬頭。

九五之尊坐在龍椅上,聲音自上而下,幽幽地傳了過來,帶著前所未有的威嚴和恐怖:“影二,你不會有事情在瞞著朕吧?”

“……卑職不敢。”

影二這次將頭埋得更低。

他嘗試詢問:“陛下何出此言?”

龍彥昭沒有回答。

他從座位上站起,雙手背在後麵,極為煩躁地在地上走來走去。

屋裡靜的可怕,隻有皇上的腳步聲。

龍彥昭便是這樣一邊走,一邊觀察著影二的反應。

身為陛下的影子,哪怕是在陛下麵前,影衛也是一身蒙麵黑衣的打扮。

更何況彆說他本身就蒙著臉,就是他如今頭埋的這般低,也讓龍彥昭看不出什麼。

雖說他早已料到,在影二這也問不出什麼。

楊晉出事的時候,一眾影衛都留在京城,無一人知曉當時戰場上麵的經過。

他們至今都不知道楊晉失蹤的小半個月是去了哪裡,又究竟發生了什麼,以及到底是誰將他的屍身送回到楊家的。

龍彥昭最後說:“起來吧。”

他摩挲著扳指上麵的翡翠棱角,一臉深思狀。

楊晉有時候要變換隱匿身份,出任務的時候如此形狀明顯成色鮮明的扳指自然不會戴在手上,不然很容易被人認出。

所以也不排除是他丟了扳指,又被人撿到的可能性。

……但那個人為什麼偏偏是顧景願?

顧景願和楊晉……

顧景願入京之時,已經是楊晉身隕後的第二年。

照理來說,他們不可能會認識。

那時候顧景願才多大?

十四五歲的少年,還是個讀書很好的文弱書生,又怎會與大宜已故的少將軍扯上關係。

但一旦開始假設他們可能認識……就像是一團雜亂無章的絲線被扯住了一根線頭一樣,很多事情又變得耐人尋味起來。

比方說,顧景願偏偏就是楊丞相給引薦的。

——若不是一早便知顧景願就是楊有為的人,他也不會放任自己與他那般親近。

又比如說,阿願在京城裡沒什麼朋友,偏偏與楊林最為親近,還給足麵子,關懷備至……

當然也不能排除這枚扳指就是楊二少爺的,一切都是自己想多了。

但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便會在人心裡驟然生根發芽。

尤其還有一件令他最最在意的事情,那便是顧景願今日的失態,以及他為何突然出了城?

今天是什麼特彆的日子麼……

龍彥昭麵色陰沉不定,他對影二說:“你下去忙吧。”

“是。”影二應道。

從躬身下跪到迅速直起身體站立離開,影二隻在一瞬間完成。

但他人還未徹底走出皇上視野之中的時候,還是被叫住了:“等等,你去把楊丞相給朕請過來,就說朕有事要詢問他。”

“……是。”

“不,不找楊丞相。”龍彥昭又說:“你帶兩個人去把楊二公子找到,秘密帶進宮來見朕。”

說著,他又叮囑:“記住,彆驚動任何人,直接把他帶進來。期間不許任何人跟楊二公子發生對話,也包括你們。”

“……卑職領旨。”

“影二。”龍彥昭又叫他,深邃的目光看向他,裡麵隱隱透著一些陰鷙。

他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頓地問:“朕還能相信你吧?”

“……當然。”影二忙又跪下,“卑職誓死效忠陛下。”

龍彥昭一擺手,神色有些疲倦道:“嗯,去吧。”

影二再次應了,他脊背早已出了一層冷汗,隻是硬挺著,不敢在聖上麵前表現出一絲異常。

出了偏殿以後影二直接躍上屋頂,乾他們這一行的,走屋頂要比走地麵方便得多。

隻是他人還未躍出偏殿,便看見一身紅衣包裹的修長身影已經緩緩步入殿內。

——接到京城府尹通知的顧景願已經進了宮。

顧景願又換回了往日慣穿的紅衣。

今日他腰身依舊束得很高。

外披的大氅長度幾近腳踝,伴隨著顧大人的步伐衣袂翻飛,倒越顯得他步伐沉穩,姿態淩人。

他抬頭像影二的方向看了一眼,便像是根本沒發現他的存在一樣,直勾勾地向前走去。

身為宮中極少知道影衛們存在的人之一,每回在宮中相遇顧景願都假裝什麼都未察覺。

這是常態。

也是對他們這種影子的一種保護。

這次也不例外。

稍稍頓住的影二稍一遲疑過後,發現顧大人已經直直地步入殿中。

……影子從來隻忠於皇上。

影二在心中這般提醒著自己,便再次騰身而起,這次沒有任何遲疑,按陛下的吩咐做事去了。

顧景願一個人來到了皇上的書房,在外間將沉重的大氅交給太監收好,如往常一樣步入殿中。

龍彥昭已經重新又拿出那本《國策》讀了起來。

那枚扳指就被他放在書案上,顧景願一眼便看到了,眼睫下垂,儘量與尋常一般給龍彥昭行禮。

“參見皇上。”

“起來吧。”放下了手中那卷已經完全不知內容在講什麼的書,龍彥昭抬頭看向顧景願,不知怎麼的,本來心中醞釀的火氣和疑雲,竟突然消散了大半。

劍眉一挑,皇上對顧景願說:“過來。”

等成功地將顧大人掌控在了懷裡,握住那截窄腰,龍彥昭率先問他:“阿願不曾受傷吧?”

顧景願衝他輕輕地笑:“臣什麼事都沒有,原本隻是一樁小事,沒想到竟驚動了陛下。”

龍彥昭問:“當真沒事?”

顧景願說:“是。”

龍彥昭將人直接拉到腿上坐了,說:“可朕還是不放心,要好好地給顧大人檢查一番才行。”

顧景願依舊隻是淡淡地笑。

不說話也不推拒,安安分分地坐在他懷中,一副任他擺布的模樣,乖巧得不像話。

發覺阿願還是那個阿願,龍彥昭心中的疑雲才又淡去了一些。

他手不規矩地在顧大人身上檢查著,問他:“說吧,阿願今日出城是做什麼去了?”

“臣隻是今日無事,便到城外走一走,散散心。”

“散心?”

龍彥昭緩緩打量著他的眉眼,隻覺得這個答案雖然說得過去,但是太普通。

普通得都叫人覺得詭異。

他又伸長手臂,將案上的翡翠扳指勾了過來,捏在指尖。

“聽人說阿願的東西被那幾個劫匪順走了,你看看,可是這個物件?”

顧景願便依言看了一眼,“正是。”

忍住直接那陛下手裡將東西拿過來的衝動,他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望著龍彥昭:“這物件對臣很重要,陛下可以將它還給臣嗎?”

“很重要?”龍彥昭的語氣很緩。

視線亦是緩慢地在扳指與顧景願的臉上回蕩,一寸一寸,恨不得將人刮得心驚肉跳、皮膚生疼。

隨後他深吸口氣,也輕輕地笑起來:“怎麼個重要法,阿願跟朕說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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