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鏡中花,水中月(2 / 2)

南承伯府大門緊閉,沒有絲毫要打開的跡象。

那女子卻百無顧忌,直接跟麵前的百姓們講起了自己的遭遇。

她本是青樓女子,卻是賣藝不賣身的清倌,藝名靈香。

一身精湛的琴藝,舞姿也卓絕,原本一心一意賣藝掙錢,卻偏偏被攝政王的嫡子給瞧上了。

沒有人能拒絕得了攝政王府的大公子。

靈香也不例外。

尤其後來她還懷有身孕,便也認了命,答應進顧家給顧申鳴做小妾。

可誰知她月份越來越大,先前答應抬她入府的大公子卻一直都沒有動作,倒也仍是經常來看她,卻絲毫沒有要再納她的意思。

靈香再三逼問,才知道原來是顧申鳴的正妻不同意他納青樓女子為妾!

靈香覺得自己被欺騙了,也是不願自己的孩子在青樓中出生,也成為像她一樣的妓子,所以才跑來這裡,想要討個說法。

聽她大致講述了事情以後,聽者便開始議論紛紛。

“仔細看這姑娘相貌生得的確是秀氣,沒想到卻出身青樓……”

“攝政王府的那位顧少爺啊……那不稀奇了,這幾年他做的欺男霸女的事還少嗎?老百姓隻是敢怒不敢言罷了!”

“姑娘,那你怎麼來這南承伯府鬨了,要找也要去那攝政王府說理去……”

“可拉倒吧!攝政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連皇上待他都要禮讓三分,誰敢去他府上說禮?要我說這姑娘的確是來對地方了,南承伯可是那顧少爺的老丈人!要說理還是得找他說!”

“啊?竟然還有這等事?”

“姑娘,所以你便來南承伯府討要說法了?”

靈香緩緩點頭,繼續訴說。

南承伯是世家大戶,又是少有的還在京掌握實權的重臣,即便是攝政王也要給他幾分麵子。

南承伯府的嫡小姐出身高貴,不同意她這個妓子入府做妾。

顧申鳴又是個外強中乾的草包,根本不敢違背她的意思,思索再三,在得知小姐正回南承伯家小住,靈香便跑來了,想要親自討個名分。

隻是來了幾次都未見到人,縷縷吃著閉門羹,靈香眼瞅著也就要臨盆,實在耽誤不得,便豁出去了。

靈香的嗓門很大,講述完自己的經曆後,便重新哭喊道:“夫人嫌我是青樓出身,可我以前也是清清白白的清妓!如果不是顧少爺……靈香很快也會攢夠銀錢給自己贖身!自從有了身子以後媽媽便不許我再接客,原本說好的要抬我進顧家也都不算數了,今日小姐若再不出來見我,我便一頭撞死在這裡!總歸這也是我唯一的出路了!”

她的聲音又吸引來了一些人,聲勢越來越大,圍觀的人也越來越多。

對於尋常百姓來說這隻是勳貴家庭的一樁醜聞,因鮮少會碰上鬨得這麼大的,所以大家都爭相跑來打聽八卦、湊熱鬨,權當做茶餘飯後的新鮮事來議論。

但看著人群中那位大腹便便的脆弱女子,顧景願卻垂下眼睫,不忍再看了。

他輕輕扯了扯皇上的衣袖,遂與龍彥昭逆著人流的方向,離開了此處。

待走到清靜的地方,顧景願抿了抿薄唇,輕聲詢問:“今日之事,都是陛下安排的?”

龍彥昭知他會問,也從未想過要隱瞞,直接說道:“南承伯因早先救過先帝爺的命,深受先帝器重,因此掌管京郊城外的巡防。”

顧景願沉默。

他這般聰慧之人,其實都不必問,已經知道了皇上的想法。

攝政王與南承伯府聯姻,看中的正是對方手中握著的精兵。

而龍彥昭之所以至今還要看攝政王的臉色,無法徹底掌握皇權,除了前些日子處理掉的徐誌以外,還有一處障礙便是掌管著城外巡防的南承伯。

因為聯姻的關係,攝政王府和南承伯府的關係堅不可破,這就相當於顧源進手中直接握著那城外的那一萬精兵,並同時鉗製住了皇上的手腳。

但龍彥昭這樣的人,又怎麼可能甘願做個傀儡皇帝?

於是便有了今日之事。

離開南承伯府的範圍,兩個人此時都已經脫掉了氈帽。

龍彥昭注意到顧景願在看他,未等青年開口,已經自動對他解釋道:“顧申鳴喜歡拈花惹草,囂張跋扈,自然受不了正妻的管束。但因為王府和跟南承伯府的那層關係,他又不得不退讓三分,時間久了,便會產生矛盾。”

南承伯府的小姐乃將門之後,是脾氣火爆之人,本就不喜顧申鳴在外尋花問柳。平日裡連給顧申鳴找個填房都不答應,如今顧申鳴還要抬個青樓出身的女子進家裡跟她做姐妹,也自然不會同意。

估計是夫妻二人因為這事大吵了一架,南承伯小姐被氣回了娘家,靈香聞訊趕來,便有了今天這一幕。

顧景願聽後默然,又忍不住詢問問:“那那位靈香姑娘……”

“靈香姑娘便是兩家關係破裂的引線。”龍彥昭予以肯定道。

至於後麵的話,也已不必詳說。

——一旦南承伯府跟顧家有了嫌隙,聯姻關係斷開,那便等同於顧源進又失了一臂。

冬日陽光褪去得極早,清冷的街道上,龍彥昭身姿挺拔玉立,容貌俊美無儔,運籌帷幄,光芒萬丈,恍若天人。

年輕天子是如此氣定神閒。

仿佛這天下之事,都已經儘在他的掌握之中一般。

顧景願將這一切看在眼裡,麵對如此權謀在胸的皇上,他麵上卻並未露出欣喜之意,隻是認真詢問道:“那靈香姑娘是陛下特意安排的?”

“怎麼會?”

龍彥昭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顧申鳴那等草包,朕若要給他設套也斷不必犧牲無辜女子……阿願該不會覺得朕是那樣的人?”

對麵的顧景願隻是睜著黑白分明的眼看他,沒有說話。

龍彥昭將他的表情看得分明,心中竟驟然生出一種刺痛感,不禁氣道:“靈香的事朕是數日前才偶然得知的,情況都如她自己所說的那樣,朕唯一做的就是著人給她遞了個消息,並暗中護送她來南承伯府討公道罷了。”

“嗯……”顧景願接受了他這種說法,卻也沒有就此結束。

他又直視著九五之尊的眼睛,問:“今日之事若真鬨得攝政王府與南承伯決裂,顧源進便勢必不會放過那位姑娘,這點陛下也考慮到了?”

“這是自然。”

麵對顧景願難得的嚴肅,龍彥昭負氣,直言道:“靈香本就不願委身給顧申鳴做妾,今日之事都是她自己的意願。朕也已經同她說好,無論此事成與不成,都會送她出京到一個安全的地方,再賜她幾晌田地,讓她回歸正常女子的身份。”

眼見著顧景願繃緊的小臉因為自己話而逐漸變得輕鬆起來,龍彥昭心中升起一絲怪異的情緒,隻覺得更氣了。

九五之尊冷冷地說:“看來阿願並不相信朕的人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