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景願怔然望著他,還有些麵紅耳赤。
醉酒讓他反應比平常慢了幾分,堪堪意識到自己如今與龍彥昭靠得距離過近,他掙紮著又要起身。
龍彥昭卻早有防備,將人抱得越緊。
“阿願,彆動,也彆說,你聽朕說。”
死死扣住懷裡人腰身,龍彥昭舔了舔自己發乾嘴唇:“楊晉他不是什麼不能提人。朕是想說……若你想他了,你想到他了,無論什麼事,都可以跟朕說。”
“不要一個人憋著。”
喝醉酒龍彥昭也控製不住,有些胡言亂語。
他自然是在意顧景願與楊晉關係。
特彆在意。
在意得都快要發瘋!
如果可以,他都再不想提到這個名字。
至少不是在顧景願麵前。
他很怕提多了,就會加深了印象,這個名字就會越發烙刻在顧景願心上。
……
可每一次看見顧景願失神茫然表情,他又會心疼。
……特彆心疼。
他都已經想好了,也痛下了決心。
如果顧景願有心結,那他就將它們一個個挖出來曝曬,直到它們統統消失為止。
“阿願是喜歡把什麼都藏在心裡人。”他勒緊對方腰身,深深嗅著對方身上皂角香氣。
有些胡言亂語,又無比真情實感。
龍彥昭說:“可是傷痕捂在心裡也會化膿成瘡。朕要你說出來,那些深藏在你心裡事,朕都想聽。”
“阿願,你願意相信朕一次麼?”
“皇上。”
顧景願又不動了,似乎是累了。
沒有說相不相信,而是回答了龍彥昭第一個問題。
他說:“我與楊晉之間確沒什麼。”
龍彥昭:“!”
未等龍彥昭反應過來、為此覺得高興之時,顧景願又輕聲說:“您大概不知道,楊晉他把您看比什麼都重要。”
“……”
顧景願聲音平靜得沒半點起伏。
就像隻是在簡單陳述他所見所感一樣。
他從未想過要隱瞞他與楊晉之間事。之前不說,隻是沒有勇氣去提。
現在龍彥昭想聽,他便也無所謂,說了就說了。
……自從了卻心願、離開京城以後,楊晉也不再是他化不開心結了。
那些事情他依舊不想去提。
可就算提及,似乎也沒什麼了。
隻是慚愧是,顧景願其實也並不是很了解楊晉。
對方是個喜怒都不形於色人。
自己那段時間又都陷入了一個奇怪圈子裡,對外界並沒有什麼特彆感知。
他隻是記得對方將他從深淵中挖出,帶他去西域求藥,回來時遍體鱗傷。
再多就是一些生活細節——楊晉會經常提到一個人。
過於頻繁地提及。
頻繁到已經完全不符合他平素沉默寡言。
而顧景願聽多了,也自然就記住了。
他對楊晉有感情嗎?
一定是有。
但他喜歡他嗎?
或許喜歡,或許不喜歡。
楊晉與他相處時一直都保持著一條線距離。
他有時候對他很好,但一旦就快越線,對方便會立即退開。
顧景願那時候也並不知道喜歡是什麼。
他隻知道楊晉救了他、對他好,還費儘周折地為他尋藥、治他腿傷……
對方是唯一一個不需要他付出,卻會對他好、也不會拋棄出賣他人。
所以他也要對他好,要報答他。甚至開始覺得,就算永遠留在對方身旁,就這樣過日子也不錯。
隻是終於等到他好了、可以報答他時候,那人卻……沒了。
……
縱然已經好轉了許多,可每次想到這些,顧景願也無法保持平靜。
他會覺得很累。
所以不掙紮了,就無力地癱在那裡。
……他永遠記得那天楊晉臨上戰場之前,他是要跟對方說這些。
要說感謝他,要說想永遠留在他身邊。
可那時候偏偏有北戎士兵過來突襲,他話還沒有說出口,楊晉便披甲上了陣。
臨行前,對方笑著對自己說:“有什麼話等我回來再說。”
……
之後就再沒回來過。
顧景願也永遠記得帶楊晉去找神醫那三天三夜裡,對方氣息是如何自他耳邊一點點消失、他心是如何跟隨對方體溫一點點變涼。
他以前從不信命。
也從不信極陰之體會帶來厄運。
但那一次,他真有點信了。
……如若不是自己原因,那麼一場小小戰役……楊晉他怎麼會沒了呢?
顧景願身體顫抖得愈加劇烈,他敘述完這一切,明亮眼眸睜著,認認真真地望著龍彥昭:“所以皇上您看,我是個不祥之人。”
“不……阿願不是。”龍彥昭聽完,當即否定道:“不要那樣說!……”
“我也不信。”顧景願輕聲呢喃。
前塵往事漫上心頭,他總能想起他父王、皇後娘娘,包括他兄弟們,還有那些兵將……他們指著他,統統都說他是災星、他是不詳場景。
過了這麼多年,那些畫麵依舊清晰可見。
可儘管如此,儘管所有人都在說,儘管他們日日夜夜地折磨他,損害他身體、消磨他意誌,可顧景願就是不信。
他從不肯認命。
隻是楊晉那次……
他是真怕了。
“可皇上又何必冒險與我這樣人在一起呢?”
他認真看著龍彥昭,眼睛一眨一眨,比散落在黑夜裡星辰還要明亮。
顧景願無比認真地說:“天地那樣廣闊,總有一天,皇上能碰見一個真正清白乾淨人。而不是像我這樣,既傷害過你,未來也可能繼續連累你……”
“不!不是這樣,阿願……”龍彥昭再也聽不下去了,神情激動地打斷他話。
不是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