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閏年間,一日極寒。
百姓們紛紛關緊了門窗,唯恐冷風攜著寒意吹進來。
都城中央的巍峨宮殿,呈九宮格排列狀,白雪飛絮落在紅瓦上,鋪出了薄薄一層細雪,牆邊的梅花微微伸展出枝乾,嬌怯動人。
而此時的長靈宮中,卻一反常態的不斷有人進進出出。
穿著嚴實粉色袍裝的宮女們捧著一盆盆清水進去,帶出了裡頭女子痛苦的哀嚎聲。
“啊……!”
“娘娘,您撐住啊!小殿下快出來了。”
和裡邊不一樣的是,外頭十分平靜,宮女太監們低著頭站在一旁,大氣不敢出一聲。
一身朱黃色龍袍的中年男子背著手站在梅樹下,不斷轉著手裡的玉扳指,每當屋裡傳出一聲慘叫,他便眉頭跟著緊皺。
也不知過了多久,薑淮皇帝睜開眼,情緒不帶波動的問:“允禧,靜貴妃情況如何了?”
旁邊的貼身宮侍小步向前輕身行禮,得到薑淮皇帝的允許才站起身,小聲道:“報聖上,靜貴妃情況不太妙……怕是……”允禧大太監平時裡也見過不少大風大浪,這回聲線卻不停的顫抖,不敢說出剩下的話語。
聖上平日裡極寵靜貴妃,他怕……項上人頭不保啊!
“怕是什麼?說!”薑淮皇帝眼神一厲,怒聲問道。
允禧大太監驚得撲通一聲跪下,話還未說出口,屋裡便傳來了一聲清脆的嬰兒啼哭。
“哇——!”
“恭喜聖上,恭喜娘娘,喜得小皇子!”
穩婆手上還沾著血,她滿臉欣喜的清洗好剛出生的小皇子,用準備好的金黃色繈褓把小皇子包裹住,抱到了床上身份尊貴的女子麵前。
靜貴妃姿色極好,一雙微微上挑的鳳眸大而有神,麵容蒼白虛弱更是為她添了幾分楚楚可憐之意。
她唇瓣還沒恢複血色,“是小皇子麼?”
穩婆點點頭,“靜貴妃請看。”
靜貴妃懸著的心落下,她看著繈褓裡皮膚皺紅皺紅的小皇子,嘴角牽起笑容,對孩子的愛意仿佛蓋過了身下的疼痛。
女子纖細的指尖輕輕觸了一下小皇子的小手,虛弱無力的道,“抱出去給聖上看吧。”
“喏。”
穩婆半蹲行禮起身,小心翼翼的抱著懷裡的幼兒,小皇子還沒有睜開眼,小小一隻,偶爾動動手指。
剛出生的孩子都這樣,穩婆經驗豐富,她瞧著靜貴妃那單薄的身子,這小皇子沒有落得什麼先天不足的病症已經是不錯的了,瘦小以後養養就大了嘛。
貴人的孩子,怎麼說都不會缺了吃喝。
穩婆剛踏上門檻,後邊的醫女們便驚呼出聲,“貴妃娘娘……!出血止不住了!”完了啊。
什麼?!
懂得這句話意義的穩婆嚇得步伐一個踉蹌,差點沒摔著,眼看這潑天富貴就要到了,娘娘怎麼就不行了呢?
她回過神,急忙朝著滿臉驚恐的宮女們喊:“禦醫,快去請禦醫。”
醫女們的醫術隻能給貴人們看看小病或者幫忙接生,遇到這種生命危及的狀況還是得請禦醫,血崩請了禦醫還有一線生機。
隻不過……希望渺茫罷了。
後宮畢竟是皇帝的女人,禦醫都是男子,為了避嫌也不好隨意敢請,得有皇後或聖上的準許才行,隻不過目前聖上無中宮,太後年老不涉事,暫代執管鳳印的便是靜貴妃。
宮女們唯唯諾諾的應了,連忙向太醫院跑去。
屋內又是一場人仰馬翻。
……
薑淮皇帝心間一跳,一種不好的預感油然而生,聽到皇兒出生的喜意也隨之散去。
他踢了踢還跪在地上的允禧,道:“愣著乾什麼,快還不快去看看發生什麼事了。”
“諾。”
允禧顫顫巍巍的站起身,也顧不上膝蓋處的疼痛,抱著拂塵便跑了過去。
他知道是什麼,在前麵醫女驚恐著臉給他推測的時候他便知道了,隻希望聖上能看在多年伺候的份上,留他一命。
數位太醫院的禦醫紛紛搖頭歎氣離開,靜貴妃身邊的大宮女西珠心也不斷的往下沉。
她看了看氣息越發虛弱的娘娘,幾乎是帶著哭聲跪下拉住最後一位要走出去的禦醫。
“大人,我求求你們了,救救貴妃娘娘吧……”
那位禦醫麵色無奈的從西珠手裡扯回自己的衣袍,搖搖頭向外走去,“貴妃娘娘已無力回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