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母聽著廟堂裡傳來的敲木魚聲, 明明是煙霧繚繞的安靜場所, 她站在廟門心情卻久久平靜不下來。
她今日也收拾得莊嚴了一番,隻希望未來兒媳不要是那種凶巴巴的攪事精, 其他的都沒要求了。
卑微QAQ
“兒啊, 那姑娘啥時候到啊?”聶母抓了抓聶沉的袖子, 頗為緊張的問。
聶沉:“應該快了, 皇宮離靈若寺並不遠,大概還有一柱香時間罷, 娘,您要不要先進去坐著?”
“不。”聶母擺開他伸過來攙扶的手,昂著下巴道:“娘要在這裡等她。”
聶沉:“……”
聶沉:“行吧。”您開心就好。
來往的香客虔誠在佛像前跪拜, 靈若寺很大,人多卻並不吵鬨,大家說話都會下意識的小聲, 偶有掃地的沙彌路過,看到人也會停下來雙手合十輕輕頷首。
寺裡種了大棵大棵的香桐樹,係著紅綢帶, 樹冠繁茂, 撐起一片陰涼。
喬南雲撂起簾子跳下馬車, 扶著南玔下來後,仿佛有感應一般, 抬眼往遠處看去——
一身藍袍的青年遺世而獨立,墨發高高束起披在身後,隨風飛揚, 他站在寺門的桐樹下,目光溫和牢牢的盯住少女。
聶沉的相貌並不是那種一看就很亮眼的,而是那種越看越舒服的清雋,就像他本身給人的感覺一般。
喬南雲其實看不太清,但莫名的有一種直覺,知道他在看自己。
她招了招手,提起裙子就想跑過去。
“咳。”南玔淡淡的掃了她一眼,警告道:“矜持些。”
某人剛邁出去的步伐又跨了回來。
喬南雲:“其實我剛剛隻是想看看周圍的風景。”
……
走近了喬南雲才發覺聶沉身邊還站著一位紫衣婦人。
柳葉眉青黛,樣貌出挑,膚如雪脂,瞧著隻有三十歲上下,還多了幾分成熟感,笑意吟吟的看著來人。
喬南雲:……不會是他娘吧。
喬妹還震驚著,紫衣婦人便走了過來,保養的極好的手指細白,輕輕的攏住了喬南雲的雙手,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親切的道:“你便是吾兒常掛於口中的喬姑娘吧?”
→_→嗯?談戀愛不應該是偷偷摸摸的嗎。
“是的……”鹹魚實在不是很會和長輩相處,喬南雲感覺到手心處的柔軟緊張極了,又怕叫錯人,連忙向聶禦廚投去求救信號。
聶沉也不為難她,“這是我娘。”
“聶伯母好。”喬南雲小聲的喊了一句。
聶母看著小姑娘乖巧的模樣好感度蹭蹭蹭的漲,哎呀,她做夢都想要一個這樣嬌嬌軟軟的女兒,兒子要來有什麼用,又不聽話還皮,若不是怕嚇到人家,她都想直接讓喬南雲喊娘了。
關鍵時刻還是親娘管用,南玔看到喬南雲不自然的樣子,三兩撥千斤的把她推開,湊上去和這位聶夫人交談。
在宮裡混了這麼多年,各種形形色色的人都見過,南玔深諳和這些貴婦人的相處之道。
聶母也是個好說話的,兩人沒一會就攀著手互稱起了姐妹,一邊往廟裡走去。
喬南雲:“……”目瞪狗呆.jpg
聶沉低頭俯身在她耳旁悶笑,富有磁性的聲線不緊不慢的道:“阿雲,我們從這邊走。”
“去哪呀?”少女疑惑的看他,頭上的珠釵輕輕搖晃,在春日煦陽下投射出一片寶光。
聶沉吩咐了隨從幾句,“你待會告訴老夫人,說我們去了姻緣樹那裡,過會再去尋她,先不用跟著我。”
隨從諾諾的應了聲是,小跑著跟上了聶母她們。
聶沉便放心了,牽起喬南雲把她往左側的方向帶,“靈若寺有一處妙地,我帶你去便知。”
寬大的袖子掩蓋了細長的手指,他溫柔的捏著潔白的皓腕,摸到冰涼的玉鐲時才停頓了一下。
喬南雲噢了一聲示意自己知道了,像一隻小企鵝噠噠噠的跟在他身後。
“你彆走太快哇,我腿短嚶qaq”
……
遠離了中心地帶越發寂靜起來,喬南雲發現路上遇見的人都是成雙成對舉止親近的男女,臉上皆有含羞帶怯的喜意,純情的不敢看對方。
相比起來聶沉這個牽小手手都有些驚世駭俗了。
喬南雲:……這丫想帶我去哪裡Σ(っ°Д °;)っ好害怕噢,又感覺有一丟丟赤雞。
聶沉自是不知道喬妹複雜的心理活動,他來到一個拐角的圓拱門繞進去,那裡有位發須皆白的僧人在坐著,手裡不知在搗鼓些什麼。
僧人看到有人來,習以為常的問了一句:“掛姻緣簽的?”
聶沉:“是。”
喬南雲::“???”迷茫。
聶沉抬手,往旁邊一個紅皮銅盒子裡擲了幾塊銀兩,碰撞出清脆的聲響。
“捐些香油錢。”
僧人原本懶洋洋給他們遞過來拇指大小的竹簽,聽到銀兩聲響後,立即換上了熱情的麵孔,把竹簽收回去,從竹籃裡拿出一個巴掌大的木牌子,嘴裡不停的蹦出好話:“祝貴人姻緣順利,天作之合,萬事如意……”
“貴人往這邊請。”
木牌子上有一個圓孔,用紅絲線穿著,下邊則是零散的穗,聶沉拈著紅絲線接過,一邊往前走一邊轉頭對喬南雲解釋起來:“靈若寺的姻緣樹遠近聞名,幾乎所有的兩情相悅之人,都會尋個機會來這裡係牌,我爹我娘以前就來過,當時靈若寺的香火還未有如此茂盛,據說有許多動人的故事曾在姻緣樹下發生過……”
說著說著,便來到了目的地。
一棵巨大的古木屹立在院中央,樹身極粗,目測要五人才能環住,寺廟的牆是磚紅色,它的樹冠繁茂,幾乎是黑壓壓的一片蓋住了廟牆,樹枝間綁了許多紅絲帶,竹簽和木牌子隨著風輕輕搖動,隱約能看見書寫的名字,仿佛帶去了情人間的呢喃低語。
古木下還有其他人,大多數是一男一女,有單人的,也有多人行,或是滿臉喜意,或是……淚流滿麵。
這便是姻緣樹嗎?
“來許願的人的確不少。”喬南雲望著那名落淚哀泣的女子,問:“那來還願的人呢?”當年陪伴在身旁的人可還在?
“……”聶沉沉默了半響,“極少。”
他勾起喬南雲的小拇指,認真的道:“我們自然要當極少數的那些人,阿雲,以後每年我都來陪你還願可好?”
暖洋洋的光線從樹葉間偷溜下來,跑到男子的眼眸中,裡麵仿佛有星子在發光,就連指間相觸的肌膚都是溫潤的。
“……好啊。”喬南雲愣了一下,反握回去,白皙的麵容笑靨如花,“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若食言了,阿雲便罰我做你想吃的菜。”
“?說好的每天做不同的菜呢”
“家傳菜譜已備好。”
兩人在那裡打鬨著,突然——
“咳。”後麵的人出聲提醒道:“可否讓讓?”
聶沉:“……”
喬南雲:“……”
打擾了,太過得意忘形遼。
“抱歉。”兩人齊齊移了步,給後邊的人讓路。
喬南雲沒看見,那對夫婦走過去時其中的婦人好奇的打量了她幾眼。
……
“怎麼了?”高麟奇怪的問媳婦兒,“我咋感覺你今天心不在焉的。”
長風溫香回想著方才那女子的麵容,聞言搖了搖頭,“沒什麼,隻是感覺剛剛那位女子有些熟悉。”卻又想不起來在哪見過。
主要是喬南雲瘦了不少,再加上好好打扮又是許久不見,長風溫香就認不出來了。
她看了看已經溜過去係姻緣樹牌的那兩人,笑了笑挽上高麟的手臂,“我們也過去吧。”
高麟:“好。”
他隱下心中的擔憂,隻希望沒有什麼大事,自從媳婦兒回了躺娘家後,每日就是一副憂心忡忡的姿態,所以他才尋了個空帶媳婦兒出來散散心。
長風溫香心裡苦哇。
她都不知道孿生姐姐為何這麼不安分會搞事?自小倆人性格就不大親近,然而她姐姐現在犯下的過錯,卻要全謹國公侯府來承擔。
她爹一見麵就肅著麵孔厲聲喊著:“你回去求求大長公主為我長風家說情,香兒,你莫要忘了,你也是長風家的女兒,有謹國公侯府給你作靠山,你這正妻的位置才能穩固!”
又開始了又開始了,反反複複那套為家族犧牲自我做貢獻的理論長風溫香聽了耳朵都長繭。
“爹,到底發生了何事?”
“唉……還不是那孽女不守婦道……”
簡單粗暴來說,就是長風丹止把皇帝給綠了。
皇帝和皇後伉儷情深,本來就很少去後宮,輪到她宮裡時更少。
在這種僧多肉少的情況下加上愛而不得的怨念,大概還有深夜裡的空虛寂寞冷,嗯……她就一枝紅杏出牆去,和那個年輕的禮官周厚勾搭上了。
最要命的是,還懷了那人的孩子,長風丹止當時看薑郅皇帝的臉色就知道事情大條了,若不是邊境戰事告急,估計當場就要被賜下毒酒。
趁皇帝還沒空想起她,長風丹止連忙向家族求救。
對於謹國公侯來說這簡直是平地一聲驚雷,巨響的那種。這個孽女的死活在他心目中真沒那麼重要,女兒他有的是,死了一個無所謂,關鍵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啊,她都把皇帝綠了,皇帝還會待見他們長風家?
(薑郅:想都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