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牽著阿妧走到了上房的中央,在眾人複雜的目光裡將阿妧推到太夫人的麵前一些,對她點了點頭。
阿妧叫太夫人那雙冷淡嚴厲的眼看得透心涼,可是對於長輩,她總是知道要孝順尊重的,急忙跪在地上就要磕頭。
“給……”她奶聲奶氣地就要請安。
“慢著。”蒼老的聲音突然開口了,那聲音中的冷意叫阿妧忍不住打了一個寒戰,她本要彎下去的小身子頓時就僵硬到了半道兒,半垂著頭,隻看見那不遠處的紅衣美婦眼裡帶了幾分幸災樂禍,就聽見上頭傳來冰冷的聲音問道,“這是哪兒冒出來的?什麼阿貓……”
她話音未落,就聽寧國公夫人笑著說道,“回母親的話兒,這是十丫頭。是兒媳厚顏奪了弟妹的心頭愛,將她接到府裡來的。”
見阿妧小小一團孤零零地趴在地上,寧國公夫人就露出幾分憐惜。
寧國公太夫人正觀察她的神色,見她疼愛地看向下頭,頓時露出幾分不悅。
“你這是做什麼?”
“母親容稟。”見南陽侯夫人麵容冰冷地坐在太夫人的身邊,看都不看下方的阿妧一眼,寧國公夫人急忙低聲央求道,“母親也知道,兒媳這身子……”
她眼底帶了幾分黯然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腹,見果然太夫人的臉上露出幾分鬆動,就央求道,“國公爺一直想要個閨女,這麼多年盼星星盼月亮的,兒媳卻不是個爭氣的人,叫國公爺總是失望。十丫頭生母前兒沒了,兒媳瞧著,弟妹的身邊兒好幾個閨女,實在饞得慌,就求了弟妹讓了十丫頭給我。”
她說得可憐極了,句句將南陽侯夫人從裡頭摘了出來。
“她母親是南朝人?”寧國公太夫人突然開口問道。
寧國公夫人遲疑了一下,艱難地點了點頭。
“是你想要個閨女,還是大哥兒接進來的?”寧國公太夫人可還沒頭昏眼花呢,林珩今日抱著那麼一顆團子招搖過市地回了國公府,太夫人就算是個死人也聽見了。
此刻見兩個兒媳的臉色都不相同,她冷哼了一聲往下看去,正見小團子窩成一顆球悉悉索索地在下頭發抖,雖看起來害怕極了,可是卻並不抬頭不安分地偷看自己。見阿妧頭上是精致華美的紅寶小鳳釵,身上穿著的是大紅的簇新的羽緞小裙子,脖子上還圍著一簇雪白的狐狸毛兒,圓滾滾胖嘟嘟毛茸茸,太夫人就眯了眯眼睛。
“是孫兒求了二嬸,將十妹妹抱回來的。”林珩恐地上寒涼,阿妧下跪的時候竟無人給她個墊子,想她大病初愈,急忙與太夫人笑著說道。
“是你求了你二嬸兒,還是這丫頭求了你?”見阿妧身上一針一線都精致眼熟,太夫人當然知道這身兒衣裳是誰的,隻是就是因知道,才叫她心驚長房的興師動眾。
她犀利蒼老的眼睛慢慢地掃過阿妧的身上,見她腰間一個大大的荷包垂在地上,那是寧國公最喜歡的樣式,就越發露出幾分冰冷厭惡來,冷冷地說道,“我早前就說過,這些南朝的狐狸精最喜歡裝可憐博同情!這麼一個小丫頭,就能叫你們再三出言,可見心機!”
也不知這小狐狸精怎麼糊弄的長房,竟叫長孫將她不顧規矩地帶進了國公府。
“我早前就說過,不許這些南女入府臟了國公府的地兒,叫她回去。“太夫人冷冷地說道。
“母親。”寧國公夫人露出幾分央求,輕聲說道,“我是真喜歡十丫頭。”
“才短短半日,你就真喜歡了她?可見她當真不是個好的。你瞧瞧那楚楚可憐的,這些南女的血脈,勾搭人的手段真是學了十成十。”寧國公太夫人正要說些嚴厲的話,見此刻下頭那顆胖團子小身子抽了抽,仿佛哭了,就越發冷笑起來。
她想到次子就是叫這些南女迷惑因此夫妻反目,如今京中不知多少的世家勳貴因納了這些梨花帶雨,對月流淚的南女因此後宅多了紛爭。她是老派的貴婦,自然看不得妖嬈嫵媚,就冷哼了一聲。
阿妧其實沒哭。
她就是覺得自己喘不上來氣。
因太胖,此刻窩著小肚子伏在地上做畢恭畢敬狀,真的,真的喘不上氣兒呀。
她聽著上頭太夫人的種種嗬斥,其實並沒有感到有多少的失落。
她隻不過是個庶女,且又不是銀子,也不可能人見人愛的,更何況她聽太夫人雖然嚴厲,可是為人仿佛是眼裡不揉沙子的實誠人。正不知該如何央求的時候,她就感到自己的小耳朵被一雙大手扣住,一瞬間仿佛一切的聲音與冷言冷語都遠去了,她一抬頭,靖王線條冷硬的下顎就在眼前。
這英俊的少年臉色平靜地看向太夫人。
“這麼說,您不要她,是麼?”他鄭重地問道。
“母親!”
就在太夫人冷笑了一聲中,一旁一直沉默的南陽侯夫人突然開口說道,“我不想養她。嫂子既然喜歡,就叫她跟著嫂子,眼不見為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