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物是人非。
霍寧香麵上笑容依舊仿若春風,叫人看不出深淺。
“就算是伯伯不需要,我也不能要伯伯這樣半生積累下來的血汗錢。”阿妧就拉著霍寧香的衣擺小聲兒說道,“伯伯連嫁妝都能給我想到,我真高興。可是我不能拿伯伯的東西。若是伯伯真的想給我添妝,就給我一點點就好了。若是想要給我太多,那我就一點點兒都不要了。”
阿妧卻覺得自己很幸福,小腦袋蹭蹭霍寧香泛著香氣的衣襟,隻覺得自家伯伯活得太精致了些。
不然換了十姑娘,可不知道今天天氣晴朗該配什麼樣的衣裳,熏什麼香。
彈琴仿佛還得焚香淨手,這可真是……
直接小爪子上去拚命地扒拉不就行了?
阿妧就覺得她家美人伯伯真是個龜毛的人。
“而且……”若霍寧香日後想要娶親生子了,她帶走了霍寧香的家產,又算什麼事兒呢?
“我這一生既然都不會再喜歡另一個女子,那麼就不會再成親。”霍寧香見阿妧抬頭看著自己,就笑了笑,輕聲說道,“我想得到的,是我和長平之間的孩子。我沒法愛上除了她之外的女子,也無法愛上除了她生下的孩子之外的任何子嗣。既然這樣,我何必去耽誤那些女子與孩子。生而不養,娶而不愛,這都是最無恥的事情。”
他的眼角帶著幾分笑意,見阿妧看著他仿佛很難過,就笑了。
“多來陪陪伯伯就好。”
“我會和伯伯在一塊兒的。往後等我跟靖王殿下多生幾個團子,都帶來跟伯伯一塊兒玩兒。”
“你想得可夠遠的。”霍寧香突然抽了抽嘴角。
小姑娘看著怯生生的,這一張嘴就是豪言萬丈啊!
還多生幾個……
“那可不。我還想了,第一先生個男孩子,他可以做大哥哥,護著下頭所有的弟弟妹妹,然後生一個漂亮的小丫頭,那我一定很愛很愛她,叫她做最漂亮可愛的小姑娘。然後再隨便生生就好了。”
阿妧就很不好意思地擺了擺手紅著臉說道,“還得胖嘟嘟的,叫我家殿下先過過癮。伯伯你不知道,其實我可忙了,人生規劃必須做好。”她翹起了自己的大尾巴,霍寧香就笑著聽了,見她眨巴著眼睛期待地看著自己,就忍笑說道,“規劃得不錯。”
這小東西,總是叫人開心。
他心裡帶著幾分笑意,看著阿妧輕歎道,“妧妧,你在我身邊,我就覺得歡喜。”
他顛沛流離半生,如今終於重新找回自己的家人。
頓了頓,霍寧香就看著阿妧輕聲問道,“你知不知道你母親葬在哪兒?”
這個問題一提出來,正板著手指頭數數兒,覺得自己怎麼也得生七個八個的小姑娘不由呆呆地抬頭說道,“自然是要在家中的祖墳了。伯伯放心,林家裡頭,隻要是為林家生育過子嗣的,不論正妻還是妾室……當然也真沒啥妾室。”
除了南陽侯這奇葩,林家往上數三代,也沒有南陽侯這種妾室庶女滿院子亂竄的,叫她說她生父若論妾室數量庶女數量,也算得上是林家翹楚了。
不過偶爾林家也有一兩個妾室的,誰家還沒有個糊塗人咋地,也都埋在了祖墳裡。
阿妧是阮姨娘親生,寧國公夫人也不忌諱這個,從前每年還叫阿妧去給阮姨娘上個香,燒點兒紙錢什麼的。
“伯伯想去看望麼?”阿妧就問道。
霍寧香就垂了垂眼睛,微微點頭。
“那姨娘一定會很開心。”阿妧不是不想管阮姨娘叫母親,可是她的母親卻已經有一個寧國公夫人了,到底阮姨娘已經過世,若她口口聲聲說帶霍寧香去看自己母親的墳頭兒,那到底是阮姨娘的墳頭還是寧國公夫人的墳頭呢?
這多少有些忌諱的意思,因此她就努力將阮姨娘和寧國公夫人給分開。反正她心裡是將阮姨娘當做自己的母親的,這樣兒也就足夠了。
“過些時候,你帶我去瞧瞧。”不過因去人家的祖墳,總是要知會人家一下,霍寧香就決定親自跟寧國公提一提。
寧國公一向拿霍寧香當仰慕的人看,且他是軟姨娘的表哥,自然沒有什麼不同意的。
因此阿妧就與霍寧香約定好,等過些時候就一塊兒去給阮姨娘上香。
霍寧香仿佛對於去給阮姨娘上香很看重似的,隻是阿妧想到霍寧香說過,到底兩個是一塊兒長大的表兄妹,也就釋然了。
倒是林三老爺知道霍寧香要去看阮姨娘的墳頭兒,就將阿妧給叫到了自己的麵前,見小姑娘歡歡喜喜地來了,就叫她坐在自己的對麵皺眉問道,“這麼突然想到去上香?”他心中總是對霍寧香充滿了警惕,唯恐霍寧香一時說出些叫大家都沒法兒接受的舊事來。
阮姨娘當年的來曆,如今林三老爺想到了都覺得頭疼。
他都覺得南陽侯一定是瘋了。
隻是看著阿妧懵懂天真的樣子,他就歎了一口氣,舍不得說她。
“什麼時候去,我陪你去。”他就對阿妧努力溫聲說道。
“三叔你多忙啊?”
“再忙也抽得出時間。”林三老爺頓了頓就對阿妧說道,“多幾個長輩帶著你,也有對你姨娘鄭重幾分的意思。”
說起來,若不是阮姨娘死得早,那享福的日子還在後頭呢。一個女兒如今在軍中混得風生水起,另一個女兒就要嫁到靖王府去做靖王妃,這哪裡是平常的妾室?說起來有這麼兩個女兒,簡直都能與南陽侯夫人平起平坐了。隻是若阮氏活著,阿妧也沒有機緣……
林三老爺就突然皺了皺眉。
若是阮氏活著,隻怕阿妧也得記在寧國公長房的名下。
“三叔?”阿妧就試探地看著她家臉色陰沉不定的三叔。
“麻煩。”林三老爺就皺眉冷冷地說道。
“哈?!”
阿妧覺得自己已經可懂事了。
“沒什麼,沒說你。”林三老爺擺了擺手,卻跟阿妧約定好了去給阮氏上香的時候帶著自己,他並不在意在自家祖宗的墳地裡走一圈兒,反正在大理寺卿的眼裡,活人死人一個樣兒,都是一家人不是?有什麼可忌諱的。
可是這一次卻惹怒了一個人。正是阿芝。
她覺得晦氣。
不過更叫八姑娘惱火的是,她明明已經腳踩阿寧要去做錦鄉侯府的大奶奶,未來的侯夫人,可是阿寧,阿寧太過分了。
整個追求者,殷勤得天天鞍前馬後地服侍,已經是正經的侯爵,都不必叫媳婦兒為了個侯夫人的名頭就苦熬幾十年。
更可惡的是,這他娘的還是個宗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