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間,車子轉了幾道彎,鑽進胡同裡,開到了一處四合院前。
“王記。”溫竹下車,回過頭意味深長,“瑤瑤,你用心了。”
這家私房菜的老板手藝有多好,脾氣就有多任性,根本懶得取什麼名頭,老板姓王,食客們就大概以“王記”來稱呼。王記一天限量八桌,隻接受預約不接受臨時插隊,能這麼時機恰好,可不是得花好些心思嘛。
顧盼搭著他的手下車,微笑著眨眨眼:“生活的儀式感,還是很有必要的。”
溫竹挑挑眉,不置可否。
院子大門兩側按著燈籠樣的燈,牆上的青磚在幽暗的燈光下顯出些斑駁的痕跡。天上下了點兒清雪,此情此景,未免有幾分蕭瑟。進到院子裡,卻是另外一番截然不同的景象。過影壁,穿回廊,畫棟雕梁,處處精致古樸。
進到包廂內,暖香陣陣。兩人坐定,服務員進來送上今天的菜譜,泡好茶水退了出去。
顧盼斟了茶,無聊地輕輕撥弄著著茶杯,杯中茶湯微紅,升起絲絲嫋嫋的熱氣,氤氳著黃暈的燈光。某一個瞬間,溫竹忽然覺得,顧盼的樣子竟有些陌生,不由心思微動。
念頭一起,他隨即警醒,回過神來,又忍不住暗自發笑。老話說女大十八變,這丫頭正是出落的時候,可不是幾天一個模樣,更不要說這都有三個月不見了。
收回了散漫的心思,還是先說正事。他接著路上的話題追問:“說說吧,這休學,你是怎麼想的?”
經過剛才一番“唇槍舌劍”,他哪兒能看不出來,這事確實出自她強烈的主觀意願?隻是個中緣由,他不明白。
顧盼調整一下姿勢,坐得更端正一些,正色道:“比起按部就班的完成學業回來接手公司,我有更想做的事,不想在學校耽誤工夫。”
溫竹聽得愣了一下。意料之外的答案,仔細想想卻又在情理之中。
因為她父母過世的緣故,一直以來,從老爺子那兒就自然而然地默認她將來要繼承顧家的家業,他也是同樣的想法。她去沃頓商學院就讀也正是這個緣故。這條路固然順理成章,可說到底,這更多是出於
彆人的期望,而非她本身的意願。她如今已經成年,另外有其他想法,的確也是不足為奇的事情。
想到這一層,他似是反問打趣,又似是自己感慨:“你這也算是遲來的叛逆期?”
溫竹當前心態還是比較輕鬆的。他也不是上了歲數的帶有舊時大家長式強製觀念的老頭子,容不下半點兒違背。當然,他之所以還能比較平靜,還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顧盼隻是休學,事情還遠遠不至於無可挽回。
“這也算不上是叛逆吧?”顧盼雙手攏著杯子,不太樂意地抿嘴,“我這個年齡,萌發出自己的理想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
對於她的這種說法,溫竹並不以為意。他淡淡道:“有自己的理想是好事,但我必須得提醒你兩點。第一,顧氏終究是你的責任;第二,也是最重要的一點,你才剛剛十八歲,大好的年華才剛開始。我個人覺得,現階段的任何理想都不值得讓你認為,完成學業是在耽誤時間。”
顧盼直直地迎著溫竹的目光,對視幾秒,忽然間笑了:“我忽然挺佩服我爸媽的。”
這沒頭沒尾的一句,讓溫竹不由皺了皺眉。他有些疑惑地端起杯子抿了口茶,然後,就聽到顧盼的後半句話。
顧盼眨眨眼睛,眼神中滿是直白而熱烈欣賞:“他們到底是從哪座寶山裡,挖出你這麼一塊無暇白玉的。”
因著之前的糾結,這話落到溫竹耳中,可不又多了幾分彆樣的意味。他登時岔了氣,一口茶水好險才沒噴出來,費了好大力氣將將強壓住咳嗽的**,眼中閃現過一點狼狽的水光,臉頰帶著耳根燒得火辣辣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