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蘇靨星在高中時曾有個朋友,罵過她何不食肉糜。
那朋友家境貧寒,一直靠著爸媽的低保過活。
蘇靨星與她也不知怎麼就認識了,後來一直同進同出,蘇靨星看她總是鹹菜就饅頭,就經常將阿姨做的便當過來同她一塊吃,借口說吃不下。
但有一天,她發現在背後嘲笑她傻子。
她不解。
當麵與她對峙。
那人卻說,她每天發愁的是今天家裡的棚子會不會倒,明天是不是就沒地方住了;今年的學費交完了,明年錢不夠了爸爸媽媽不給她交錢上學怎麼辦。
然後,那個人的眼神,蘇靨星再也沒忘掉,她說:“你呢?你每天發愁的是什麼?”
”是你爸媽太忙了,沒時間坐下來陪你吃一頓晚飯;是有錢送你一個兩萬的包,卻沒時間過來跟你一起過生日;是每天在大彆墅裡寂寞地哭!蘇靨星,你他媽太矯情了!”
那句矯情,蘇靨星記了很久。
她當時什麼話都說不出來,隻覺得她說的不對,可又不知該如何辯駁。
她永遠記得那女生看著她的眼神像狼,像是恨不得將她的皮剝下來,往自己身上套。
後來等她長大一點兒,她終於明白了。
就像她無法理解那個女生一樣,那個女生也同樣無法理解自己。
她爸媽給她的是富足的愛是陪伴,是會在她生日時,拿出存了很久的積蓄給她買一本她想要的影集。
他們會給她唱生日歌,會親手為她下一碗麵條,永遠不會在她人生的重要時刻缺席。
但她不是。
她從小的家長會是秘書開的,陪伴她的是各種家庭教師是保姆,她每日都在空蕩蕩的彆墅醒來,生活,自己與自己對話。
所以,她渴望陪伴。
渴望愛。
在追求愛的路上,她比誰都更能豁得出去。
但同樣的——
就像那女生罵的矯情。
她是矯情。
她對愛的純度,要求格外得高,不能忍受哪怕一點兒瑕疵。
沈妍對她說:這個世界就是這樣的,充滿著謊言,欺騙,利欲…
她的父親會背叛母親。
她的母親會找彆的情人。
陸野將來,遲早有一天,也會愛上彆人。
可他為什麼騙她呢?
在愛的最初,就騙她。
是因她不值得信任,還是不配步入他的生命,他隻當她是短暫停留的港灣?
……
蘇靨星發現,自己居然又夢到了以前的事。
她似乎拿著手機在對麵的人吵架。
丟下句“分手”,就捂著臉在那哭。
哭了一陣,不知為什麼到了一家酒店外。
酒店外的巨幅霓虹標誌,以及奢華的大理石地麵在也如燈塔一樣明亮。
她沒進去,就蹲在酒店外。
風吹得她縮著肩,她蹲在那,仿佛是在等一個希望,又仿佛是希望的破滅。
天沉霧曉。
晨曦初露。
酒店裡的人出來。
她衝上去,攔著那人。
那人還是揚長而去。
她呆呆地站著。
生活向她暴露醜陋。
初晨的陽光將街道點亮,卻一點兒也染不上她。
良久,她才開始往外挪。
在走到她最熟悉的公寓樓下時,碰到了一個奇怪的男人。
大大小小的盒子都快將那男人淹住了,那男人卻還是和她搭話。
他問她,知不知道陸野住哪一戶。
他爸爸讓他帶東西過來。
“他爸爸?”
她記得她問了一句,“他有爸爸?”
“對啊,”那男人似乎也覺得她奇怪,用格外奇怪的眼神看了她一眼,“誰都有爸……啊,如果沒有,也不奇怪是吧?你不用傷心。”
她不傷心。
她記得,她一點不傷心。
可不知道為什麼,當時眼淚就是止不住。
為什麼要騙她呢?
沒錢是騙她。
沒爸爸是騙她。
生活裡,到底有多少是真實的呢?
她蹲下,嚎啕大哭起來。
…
“她發燒了。”
陸野將手覆在蘇靨星額頭。
旁邊林垚也在,正踮著腳關切地看著床上的女孩。
她穿著一件薄毛衣躺在床上,露在被子外的臉紅彤彤的。
明明燒得那樣厲害,眼角卻還有淚。
“勞駕,拿下醫藥箱。”
他頭也不回道。
林垚知道,他這是在跟她說話,忙“哦”了聲,走了幾步,又忍不住往回看。
陸野孤瘦的一道身影,站在女孩床前,那修長的指尖落到她眼角,像是被突然驚住,停住,過了會收回手。
她手搭在門把手上,下樓。
樓下客廳其他嘉賓聚著,關切看過來:“蘇老師怎麼樣?”
昨晚上回來,動靜就很大。
因蘇老師不舒服,當晚的投票都缺席了。
林垚還記得直播間開著,隻道:“有點發燒,我來找下醫藥箱。”
溫嘉似坐不住,才站起,又坐下。
岑春直接站起,幫著一塊找:“我記得,前天還在茶幾下……”
“啊,找到了!”
岑春將醫藥箱提起,林垚忙接過,急匆匆地拎著往樓梯方向去,讓岑春接下來的話都問不出口。
“陸老師,藥箱拿到了。”
林垚將藥箱交給陸野。
陸野找到退燒藥,看著上麵提示,又去倒水。
林垚在旁邊,看著他給蘇靨星喝水喂藥,完全幫不上手,隻一邊詫異於他似乎做慣了這些,又一遍驚訝於他對蘇靨星的好脾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