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柚站在路邊朝皇宮方向目送馬車遠去,等看不見前方半點光亮,才轉身回去。
花青從她手裡把燈籠接過來,同時將今天得到的所有賞金全掏出來放在掌心裡,略顯忐忑地問,“主子,我是不是不應該收啊?”
“為何不收?”譚柚兩隻手背在身後緩步往前走,聞言不由側眸看她。
花青唔了一聲,“做好事不該收報酬吧?”
而且她幫的還不是長皇子,這金子拿起來是高興,同時心裡略顯沒底,好像占了長皇子的便宜。
剛才當著長皇子的麵花青不敢多說,怕殿下不高興,等人走了她才跟譚柚說出心底想法。
她覺得以主子的性格,應該不會讓她收報酬才對。
“這還是頭回有人給我賞金,”花青看著掌心裡閃閃亮亮的金子傻笑,笑完不由回神,“但我救的是柳公子,收殿下的金子是不是不合適?”
譚柚道:“那我這麼問你,你在降伏那匹發狂的馬時,有沒有想著從柳公子或者她人那裡得到報酬?”
“當然沒有,”花青毫不猶豫,“當時哪裡想那麼多,我就覺得我可以,您又信我讓我去,我就去了。”
譚柚笑,“那不得了,你做好事時沒有抱著一顆挾恩圖報的心,便說明你出手幫人是由心的善舉,善舉得善報再正常不過。”
“這便是你的善報。”譚柚抬下巴示意花青收起她手裡的金子,“拿著吧。”
做好事的確是應該的,但如果能因為做好事而得到應有的獎賞跟稱讚,那這事對於花青來說豈不是更好?
隻要不是花青主動問彆人討要報酬,那麼接受對方的感激跟上麵的嘉獎有何不可?
何況今天司牧心情好,知道是花青救了人後,給她金子給的格外高興。
花青沒忍住笑起來,小小聲說,“主子,您跟那些老古板一點都不一樣。她們說一就是一,不管對錯,都是一。”
雖然花青有時候也覺得譚柚很倔,但她倔的不古板。
譚柚屈指輕觸花青額頭,神情無奈,“收著,不止殿下給你的你收著,明日柳家過來道謝你也應下,他們給什麼你收什麼。”
花青驚喜極了,單手捂著額頭,眼睛亮晶晶地看向譚柚,“您是說柳家人還會過來感謝我啊?”
她有點不好意思起來,“我真就是那麼順手把馬勒住而已,都沒乾彆的。”
但聽說被感謝,哪怕隻是口頭的,花青也高興,讓她感覺她也做了件很了不起的事情一樣,讓人飄飄然,這種被人感激的成就感她能記好長一段時間。
“自然要謝你,”譚柚語氣理所應當,“因為你救了柳家公子。”
以柳家如今的處境來看,把柳盛錦接回京絕不單單為了他的及笄,肯定還有其他打算。
譚柚向來不喜歡用最壞的想法去揣摩彆人的心理,但她勸花青收下報酬的確是對兩家都好,畢竟有句話叫“恩大成仇”。
柳家人怕花青將來挾恩圖報做個小人,同時又想利用這事跟譚家扯上點什麼關係,所以明天定然回來,甚至會帶不少貴重謝禮過來。
譚柚是讓花青有個心理準備。
“那我就先把金子收下啦?”花青單手提著燈柄,摸了摸懷裡裝金子的地方,腳步都跟著輕盈許多,“主子,長皇子真是慷慨大氣明察秋毫體恤下人出手大方!”
她總結,“是個好人。”
花青一股腦把自己會的好詞都用在司牧身上,雖說詞不達意,但譚柚聽得出來花青是真心覺得司牧出手闊綽。
譚
柚替司牧把這張好人卡收下。
今日又發現長皇子的一個優點,花青很高興。
“我去給您提熱水洗澡,您等我一會兒。”
到了屋裡,花青將燈籠吹滅後掛起來,方便下次拿的時候順手就能摸到。
譚柚則端著燭台朝窗邊走過去,伸手撩起衣擺半蹲下來看牆邊的花盆。
這盆是她問老太太要的,裡麵栽種的是那顆發芽的桃仁。
小小的芽露在外麵,彰顯著稚嫩的生命力。
譚柚眼裡帶出笑意,“總算發芽了。”
她還以為自己猜錯了呢,但司牧晚上到底是來了。就像這顆桃仁,隻要耐心等待,仔細溫養,總會發芽。
譚柚洗漱休息的時候,司牧的馬車還沒到皇宮。
馬車裡,司牧歪靠在軟枕上,甚至脫了鞋,將腳都收起來蓋在毛毯底下。
他兩手扯著毛毯遮到鼻尖處,眼睛明亮放光地看著硃砂。
硃砂正在學譚柚,兩手指著自己嘴角給司牧看,“主子,您看看,這才叫笑,往上翹的弧度這麼顯眼,根本都不用猜。”
剛才臨走時,譚柚提著燈籠為長皇子照亮腳底的腳凳時,臉上分明掛著笑意。
司牧重重點頭,遮在毛毯下的嘴角抿出弧度,比硃砂學的這個還要顯眼。
司牧看向胭脂,像是要他也說說。
胭脂也跟著點頭,“嗯,這才是笑。譚翰林笑起來原來這般明顯,那你白天看到的屬實不是笑。”
硃砂將譚柚兩種嘴角弧度都做了一遍。
都不需要仔細對比,打眼一看就能瞧出來她對著柳盛錦時根本就不是笑,隻是個尋常表情。
何況她有可能都不是對著柳盛錦,說不定是欣慰花青有出息了,對著花青頷首呢。
硃砂越想越是,他湊到司牧身邊,臉上掛上笑嘻嘻的討好認錯表情,伸手攥拳輕輕給司牧捶小腿,“主子,今天是我鬨了烏龍誤會譚翰林了,怪我怪我都怪我,您罰我吧。”
若不是長皇子晚上決定出來隨便“走走”,他可就犯了大罪過了,讓一對彼此有意思的人因為根本不存在的謠言而誤會對方。
到時候雙方心生嫌隙,錯過了最開始能開口的機會,往後更不會單獨提出來解釋。
疙瘩存在心裡,隻會越滾越大。
硃砂其實也冤枉,畢竟那街上都在說是譚翰林譚府的二小姐救了柳家公子。
而且叫姐姐一事更是柳家下人親口說的,誰成想人家柳盛錦喊的姐姐是譚橙。
譚橙跟譚柚雖然是姐妹倆,可這對於長皇子來說區彆就太大了。
司牧咳了兩聲,才將毛毯拉下來遮到下巴處,跟硃砂道:“那罰你明天去街上把謠言澄清了。”
司牧輕輕哼,“好事是花青做的,豈能讓譚翰林冒領這份恩情,譚翰林又不是那種貪功的人。”
哪怕司牧這話是在替花青打抱不平,可硃砂就是覺得殿下這是不想讓譚柚跟柳盛錦有半分瓜葛,哪怕是彆人謠傳出來的都不行。
“要快著些,”司牧想起什麼,不高興地扁嘴,“若是再慢點,譚翰林跟柳盛錦才女佳人的話本子都要寫出來了。”
到時候謠言發散出去再想澄清可就不容易了,何況話本一出,誰還在乎事情是真是假,反正好看就行。
尤其是那些寫本子的人,就著一個“英雄救美”跟兩位主角的名字便能連夜寫個故事出來,用詞大膽又香-豔。
司牧想起硃砂那些糟心的話本,眨巴兩下眼睛,腰部微微用力半坐起來,伸手拉住硃砂的
衣袖說,“若是壓不下去,倒不如把譚柚救我的事情往外說說,定能蓋過今天這事。”
他跟譚柚那天怎麼就不能是翰林救美的故事了?
如果關於譚柚的話本裡必須有一對有情人,司牧倒是不介意主角是他跟譚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