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042(2 / 2)

她這弟弟油鹽不進,有人竟還建議說以讓譚柚進太學院為條件,看能不能換來司牧關於秋闈一事的鬆口。

司芸看來,難。

底下還在吵,吵得腦仁疼。

司芸眉頭微皺,已經開始懷念以前一派和諧的朝堂氛圍了,那時候哪裡有這麼些事情。

“臣有一主意。”吳思圓主動站出來。

她一開口,朝中其餘人的聲音不由弱下來。

吳思圓道:“難民已經來京,她們都是大司的子民,朝廷不可能不管不問。可如今眼前情況也很顯然,戶部沒有多餘的銀子過問此事。”

“於是臣建議,讓富商跟朝臣們沿街開門布粥,一日三次,同時著工部緊急搭建救災棚。現在是夏秋兩季交接,算不得熱算不得冷,隻需搭一遮風擋雨的棚子便可安置難民,花不了多少銀子。”

“除此之外,由京兆尹府衙門出麵維持京中秩序,難民不得生事,京中百姓不得驅趕難民,以防出現動亂。”

“至於戶部沒有銀子,那便從富商那裡想辦法,主動捐贈銀錢的富商,將來可在災區立一功德碑,上麵寫上她們的名字。為激勵富商們站出來為國分憂,表現優越的前三名,可以另外得到皇家給的賞賜。”

“等賑災銀一到,便讓銀子跟難民們一起返回故鄉,如何?”

吳思圓扭頭看了一圈,“如此一來,事情是不是就好解決很多?”

事情本來也不難解決,問題就在富商不積極。她們以各種借口搪塞戶部的人,根本不打算掏銀子。

吳思圓雙手搭在肚皮上,“至於富商那裡,臣願意遊說她們。此時正是大司需要她們的時候,臣願意為朝廷做這個惡人,豁下這張老臉,為災民們做點事情。”

由她出麵,甚至都不需要她本人過去,直接打個招呼,富商這錢就能送到戶部門口,甚至裝銀子的箱子都不用戶部的人動手。這比馬大人親自過去都要有用。

吳思圓一番話說的有血有肉,震驚了整個朝堂,連司牧都多看她好幾眼,總覺得她不會做這個好人,背後定有原因。

其餘人更是恨不得將眼珠子摳下來貼在吳思圓身上。

乖乖,這還是吳大人嗎?!還是她們那個自己吃肉連湯都不想給彆人喝的吳思圓嗎?!

莫不是昨晚吳府挨打的人是吳大人?看今日這表現,簡直像是把腦子打傻才能說出來的話!

滿朝官員中,就馬大人聽得熱淚盈眶,如果不是在朝上,她都想衝過去握著吳大人的手,親切地喚她一聲,“老吳啊,以前是俺們看錯你了。”

吳思圓簡直就是戶部跟難民的神啊!

馬大人這會兒根本不想去管吳思圓此舉背後的深意,她隻知道有銀子了,馬上就要有銀子了!

宋芷茗跟譚橙等人倒是滿腹狐疑地朝吳思圓看過去。

她這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隻是……”

果然,吳思圓拉長音調,抬頭看向門內兩人。

司芸臉上看不出多餘情緒,隻定定地看著她,手指握緊龍椅把手,手背青筋凸起。

吳思圓猜測,這一刻,皇上恐怕已經想好下朝後拿什麼理由當借口,嗬斥一頓吳貴君,以此作為對吳家的敲打。

唯有司牧神色淡淡地看著她,沒有喜沒有怒,像是早就知道她後麵要說什麼。

吳思圓心底輕輕一歎,臉上卻擺出為國為民的表情,“隻是,難民進京一事難免會驚擾到考生,讓她們對大司心生懷疑,這時候需要做的便是安撫人心。既要安撫難民的心,也要安撫考生的心。”

“考生們是大司的國本,是枝乾,她們對大司的設想決定大司未來的走向。”

“賑災銀可以慰藉難民,給她們以生活的希望。而秋闈考卷則用來安撫考生,讓她們重新豎起對大司美好將來的信心,給她們以心靈上的支撐。”

簡而言之,就是困難在前,讓考生們做個夢好好想象一下將來的美好,從而就會覺得眼前的這點小難關不是個事情。

而司牧的做法意在讓她們認清現實,到底是跟吳思圓的提議不符,而跟她符合的自然是司芸的想法。

到此刻,吳思圓才暴露出自己真正的目的,把籌碼跟條件都擺出來,以被動為主動,看司牧如何選。

吳思圓到底是三元及第的協辦大學士,並非隻是酒囊飯袋。如今翰林院大學士年邁心佛,一心隻想修書根本不管瑣事,所以吳思圓手中幾乎握著整個翰林院的大權。

她自知難民進京一事無解,既然阻止不了,不如順勢為之。

司牧要的不就是讓百姓跟考生們看清現實嗎,

從而推行他的新稅。吳思圓怎能讓他這麼順當,她要做的就是把難民一事解決掉,以此為條件,跟司牧換秋闈談判的籌碼。

司牧若是不同意用皇上的卷子,遊說富商這個麵吳思圓就不出,她不出麵戶部就沒銀子。

戶部一日不籌夠賑災銀,災區一日就會多死無數百姓。

吳思圓不在乎,看他司牧在不在乎。

舍棄小的利益,換取大的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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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富商們的中秋孝敬比起來,秋闈顯然更重要。

要是這關沒把住,未來至少有三年時間,朝堂上的新人是跟她們不一心的。若這些人跟宋芷茗一樣,見風就長,給點機會就瘋狂把握,等她們坐到能說話的位置,那就更難辦了。

吳思圓此舉想的也許還不夠完善,但這已經是短短一夜時間裡,能想出來的最好的應對方法。

司牧是有兵權,但他總不能出兵封了所有人討伐他的那張口,也沒辦法拿刀架在富商的脖子上逼她們掏銀子。

司牧靜靜地看著吳思圓,吳思圓頷首看著地麵靜靜地等。

兩人隔著一道門檻,數十個台階對峙,像是一場無聲的博弈。

拿眼前的人命跟未來的新臣比,全看她們在司牧心中,孰輕孰重。

司牧薄唇緊抿,好一會兒才展顏一笑,抬手鼓掌,“好法子!吳大人果真為國為民,是我大司的好臣子。”

他道:“此事,就按吳大人所想去做,本宮沒有任何意見,皇姐覺得呢?”

司牧鳳眼掃向旁邊。

司芸像是才回神,剛才緊攥龍頭的手指不知什麼時候已經鬆開,虛虛搭在扶手上,“啊?朕也覺得吳大人這個法子不錯,就按著這個來吧。災民一事更重要,拖不得。”

就因為知道拖不得,才拿這個要挾司牧。

他若是不同意,便會背負不顧災民性命一意孤行的罵名,從此人心不在。他若是同意,秋闈一事後,考生們選上來的都是皇上想要的人,新臣中,沒有他能用的人才。

司芸得了便宜,看向吳思圓,說道:“富商那邊就勞煩愛卿走一趟了,回頭願意為大司出力的人,朕挨個賞她們一副朕親筆題的字,如何?”

吳思圓笑,“臣先謝過皇上,有皇上親筆題字做報酬,她們定然拚命為我大司出錢效力!”

早朝結束,群臣散開。

不能說一無所獲,至少難民跟賑災銀一事解決了,但也沒想象的高興,因為秋闈一事喪失主動權。

宋芷茗忍不住回頭往勤政殿方向看,再看看大步出宮的吳思圓,幽幽一歎。

這就像下棋,被將了一軍,全看長皇子如何應對。

秋闈如果就此放手,新稅一事怕是難上加難。

司牧坐步輦回的勤政殿,今日起太早,早朝又過於費神,導致他太陽穴突突跳動,有些頭暈。

他回去歇半個時辰。

胭脂抬頭看司牧蒼白的唇色,從袖筒中將糖罐掏出來,打開蓋子朝上遞過去。

“我好像好些日子沒吃了。”司牧捏了一塊,塞進嘴裡含著。

他懶洋洋地歪在步輦中,濃密的眼睫落下,遮住眼底神色。漂亮的鳳眼眼尾順著眼睫垂下往上揚,透著股生人勿近的鋒利感。

司牧麵上沒有半分表情,唯有腮幫子被糖塊頂的鼓出一個圓潤的弧度。

他越是沉默,身邊人越是不敢說話。

到了勤政殿門口,司牧下輦。

硃砂滿臉高興地迎過來,“殿下,您猜猜誰

來啦?”

司牧把糖咬碎,滿嘴甜意瞬間在口腔中爆開,他歪頭看硃砂,“阿柚?”

“猜對了。”硃砂見司牧臉色有些蒼白,不似今早回來時那般粉潤好看,不由擔心。

他朝後看向胭脂。

司牧早朝時,胭脂都是站在殿內廊柱後麵候著。

胭脂朝硃砂微微搖頭,示意他今日早朝不順。但是說是不順,殿下心情又不像是特彆差。

司牧心情不好格外煩心的時候,會伸手問他要兩塊糖。

胭脂伺候的時間最久,了解自家主子。司牧今天雖然麵上不悅,但應該不是很心煩,否則他會把糖塊當糖豆子嚼,一顆接著一顆,根本沒耐心任由它在嘴裡慢慢化開。

而剛才,司牧就這麼慢條斯理的含著糖。

直到聽見駙馬譚柚來了,才把糖嚼碎。

司牧抬腳進殿,便看見譚柚坐在桌邊,正眉眼含笑的摸鬆獅的大腦袋。

鬆獅開心死了,哼哼唧唧地蹲在譚柚腿邊,眼睛眯起來,舌頭吐出來,昂著頭咧出一張大大的笑臉。

連一對支棱起來的耳朵都朝後抿著,尾巴不停地搖。

司牧輕抿薄唇,不願意走了。

他頂著譚柚的目光,就這麼蹲在地上,鼓著臉看她,軟軟地嗔,“你摸狗都不過來摸我。”

鬆獅,“……”

譚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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