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第86章(2 / 2)

兩人之所以沒往外說,一是捷報剛到,不如讓朝臣跟百姓們純粹的因為勝利而高興一會兒。二是不知道司牧是何打算,所以先不講,畢竟先皇還沒下葬。

沈禦醫叮囑胭脂一些注意事項,“這段日子還要好好照顧。”

胭脂頷首,“是。”

兩人見司牧還睡著,索性退到屏風外麵說話,以免擾醒他。

司牧這一覺睡了一個多時辰,他醒來第一件事情就是跟譚柚說,“著人去趙府通報,說我們贏了。”

譚柚溫聲道:“老國公一個時辰前就已經知道了。”

騎兵是敲著銅鑼一路入京,老國公站在國公府門口,眼睛雖然不好用了,但耳朵依舊極為靈敏。

他激動地將手搭在小臂處趙錦鈺的手背上,手微微顫抖,側著耳朵問,“是不是贏了?我聽見鑼聲了,咱們是不是贏了啊?”

趙錦鈺笑起來,重重點頭,“贏了,咱們首戰告捷,贏了。”

“贏了好,你是不知道,第一場戰事極為重要,是百姓跟將士們的心氣,現在贏了算是開了個好頭。”老國公眼睛都彎起來,眼尾有淚,“果然,果然是你們年輕人的天下了。”

司牧到底是沒誆騙他,三年兵強馬壯,去年收到邊疆異動的消息,今年果斷開戰。

老國公在門口站了許久,聽街上百姓歡呼傳話,都在說“贏了”。

原來不上戰場,在城裡也是能感受到這份喜悅的。老國公抬手抹了抹眼淚,笑,“真好啊。”

打了勝仗自然高興,百姓們高興,司牧更高興。

他坐起來,跟譚柚說,“我夢見大司拿下晉國之後,周邊國家紛紛俯首稱臣年年上供。”

才剛打贏第一場仗,他就想到打下晉國以後的事情了。

司牧臉蛋紅撲撲的,眼睛清亮澄淨,能看得出來很是激動高興,“阿柚,我好久沒做過這麼好的夢了。”

譚柚笑著伸手蹭他臉蛋,司牧將腦袋順勢歪在她掌心裡。

譚柚溫聲問,“那你有沒有夢到,你有了身孕?”

“身孕?”司牧一愣,後知後覺反應過來,慢慢坐直,“我是不是上個月沒來月事?”

那段時間朝堂上下都在忙開戰的事情,司牧連續幾天沒回過譚府,所以他忙忘了,譚柚以為已經過去了,兩人都沒留意。

譚柚見他忙傻了,呆愣愣地看著她甚是可愛,不由偏頭吻他唇瓣,“我算了算,可能算的不準,應該是一月底在浴桶裡那次有的。”

那時候司牧壓力大,精神極為緊繃,譚柚便幫他好好放鬆了一次。

兩人從水熱到水溫,從滿室乾燥到滿室水痕,等從桶裡出來的時候,原本三分之二的水隻剩三分之一,都快見底了。

譚柚當時裹著司牧,見他還是想要,便將他抵在軟榻上又弄了一次。

司牧那夜睡得極沉,累到睡著後連手指都沒動過。

如今記憶回籠,司牧眨巴眼睛,耳朵微微泛紅。

他低頭將腦袋紮在譚柚肩上,“之前都沒有懷上,是不是因為你太克製?”

那天譚柚格外不節製,像是要把他的“蜜”擠完。

司牧伸手輕輕戳譚柚腰腹,“你還說我貪歡。”

譚柚笑著伸手攬著他的背,垂眸吻他發絲,“是臣的錯,是臣經不得誘惑,拜倒在殿下的花瓣浴桶裡。”

司牧嘿嘿笑,笑完才反應過來,不由輕輕哼,“我可是無意的。”

“嗯,”譚柚點頭讚同,鼻音輕嗯,“殿下是無意引誘,可臣是有意為之。”

她偏頭吻他通紅的耳廓,聲音帶著點淡淡的無奈,更多的是寵溺縱容,“誰讓我喜歡你。”

所以你的一舉一動對我來說,都能牽動心弦。

司牧伸手抱住譚柚的脖子,該坐為跪,鼻子在她嘴角跟脖頸間嗅來嗅去。

譚柚將被子扯過來,披蓋在他身後,眼底帶笑,“彆聞了,沒飲酒。”

“那你今天說的話好甜啊,”司牧趴在譚柚懷裡,臉枕在她肩上,聲音輕輕軟軟的,“我喜歡聽。”

“阿柚,我今天好快樂,大司贏了,我有了身孕,雙喜臨門。”

司牧手指輕撓譚柚後背,“不過你能不能裝作不知道我有孕了啊?”

譚柚偏頭看他,目露疑惑,“嗯?”

“嘿嘿,我想再放鬆一次~”

司牧臉埋在譚柚肩上,貝齒隔著衣服輕輕咬她的肩,“為人父之前,再‘瘋’一次。”

譚柚,“……”

他就是當了爹,也不會多正經多節製,譚柚可不信他再“瘋”一次,永遠是再“玩”億次。

司牧有了身孕以後,暫時沒往外說,隻告訴了幾個親近之人。

按老太傅的意思,不如趁著舉國歡慶,把司芸葬了吧,喪事喜辦。

司牧本來就在等這個機會,如今禮部一切事宜準備的差不多了,著欽天監挑個好日子,讓司芸“目睹”大司的好消息後,“開心”入土。

畢竟大司首戰告捷,她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呢。

司芸安葬在皇陵裡,太君後一雙眼睛幾乎要哭瞎了。他死活不願意相信這個事實,始終認為他女兒沒有死。

大葬那天,太君後因傷心過度未能出席,是司桉桉扶棺入的陵墓。

皇上下葬,君臣停朝三日,以表哀思。

司牧在皇陵住了兩日,本想見見太君後,奈何對方不認他這個兒子,口口聲聲稱他害死了司芸,說他是竊國賊,說自己沒生過這麼不孝不忠的逆子。

司牧安靜地站在殿外聽他在裡麵痛哭咒罵,好像太君後此生隻有一個女兒似的,他這個兒子是撿來的,不算數。

最後是司桉桉過來,司牧才垂眸掩下眼底多餘情緒,伸手牽著她往彆處走。

舅甥兩人一人一個厚蒲團,坐在廊下台階上看雪。

初春三月乍暖還寒,眼見著都要春暖花開了,結果昨天埋了司芸今天就下了雪。

司牧揣著手爐,司桉桉好奇地伸出兩隻手接外麵的雪花。

“小舅舅,我覺得皇祖父說的不對。”

司桉桉看著掌心裡轉瞬即逝的雪花,轉頭望著司牧說,“既然同為皇室子嗣,母皇姓司,你也姓司,你們身上流著的都是大司皇室的血脈,那皇祖父便不能說您是竊國者。皇位,能者居之,不該以性彆為限。”

吳思圓來的時候,就聽見司桉桉在說這話。

她知道自己不該往前再走,於是站在原地靜靜地聽。

吳思圓當年以為司牧會有意養廢司桉桉,將她朝愚笨方向捧殺,結果事情跟她想的截然不同,司牧依舊好好教導司桉桉。

廊下,司牧歪頭看司桉桉,眼裡帶出笑意,“你這腦子不像你母皇,像我,像你姑母。”

司牧垂眸摩挲手中手爐,輕聲道:“隻是桉桉,你那麼聰明,應該知道大喪三日之後,你便不能再回京了吧?”

司桉桉點頭,“知道。”

她今年已經八歲,這個年紀的尋常孩子都已經懂事,何況她生在皇室。

來之前吳氏就在收拾東西,說可能此次出京以後便不會回來了,把值錢的跟不舍得的東西物件都帶走。

大司勝利,皇上下葬,太女若是還在朝中,那才是有些不對勁,處境也會很危險。

她登不登基都不對,繼不繼位都不行。

“我會對外宣稱你執意守孝,幾年之後因病去世。你隱姓埋名,出京生活可好?”

司桉桉之前就有床前“守孝”的名聲在,用這個當借口,也算服眾。

司牧不會以男子身份登基,也沒有想做千古男帝的想法。等他女兒出生後,司桉桉適時“去世”,到時候皇位交給他女兒繼承,依舊姓“司”,正好堵住悠悠眾口。

以長皇子身份參政攝政跟以長皇子身份登基,對於很多大臣來說這是兩回事。

司牧的目標在君臣一心擴大版圖,而不是跟一些固執守舊的朝臣們爭辯男女大權。

司牧今日跟司桉桉聊天,不是以長輩身份,而是坐在同一個台階上,以“同輩”的身份對話。

司牧將話都說給她聽,並非是瞞著她拿她當個孩子將她哄騙出去。

有些事情,司桉桉現在可能還不懂,但將來總會明白。

“我答應過你姑母,事情結束之後放你跟你父君出宮。吳氏還年輕,你也年幼,你們出京後選擇什麼樣的生活方式,我都不再過問。”

“你可以拜訪名師,你可以名震天下,你可以依舊以司姓處之。”

“等你將來有能力,你若是覺得這皇位應該屬於你,那便用你畢生所學,以堂堂正正的手段來拿。”

“可若是你手段不光明,以竊國的方式謀求皇位,桉桉,到時候莫要怪小舅舅心狠手辣。”

他為了大司已經滿身汙穢,趟過了最臟的水做了最難的事情,終於守得夜儘天明。

下一任的君主,手段必須是光明磊落、堂堂正正之輩,是真正的帝王胸懷才行。

司牧沒有跟司桉桉說糖果子的事情,並不打算讓她活在被親生母親利用跟對他的愧疚之中。這事司桉桉將來會知道,會在她有一定的思考能力之後知道。

司桉桉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她挪著屁股,往司牧身邊挨近了些,輕聲問,“小舅舅,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

司牧看她。

司桉桉說,“有朝一日,我在京城以外,能看到《西極天馬歌》中‘承靈威兮降外國。涉流沙兮四夷服。’的景象嗎?”

她滿懷憧憬,“我始終記得這句話,並覺得會看見。”

司牧伸手,溫熱的手掌摸了摸司桉桉的腦袋,“能。”

司桉桉眉眼彎彎,“好。”

吳思圓聽到這兒才走過來,柔聲跟司桉桉說,“君後正找您呢,去吧。”

司桉桉這才拍拍屁股站起來,揮手跟司牧再見。她往廊下走,原本腳步輕快,可等意識到什麼之後,步子不由放緩下來,她轉身扭頭朝身後看。

廊下台階上那人清清瘦瘦的坐在那裡,以單薄的身板擔起肩上的積雪。

那是大司的長皇子,也是她從小喜歡的小舅舅。

“小舅舅。”司桉桉眼睛紅起來,帶著哭腔跟他說,“你要好好的,好好吃飯,好好睡覺,好好養身體。”

她知道這可能是舅甥兩人最後一麵,強忍著眼淚跟司牧揮手,“我走了啊。”

司牧笑,“去吧,好好生活。”

遠離皇城,遠離帝王家,並非是件壞事。

吳思圓跟司牧一起目送司桉桉轉身消失在走廊裡。

也是轉身走過拐角,站在了她們看不見的位置,司桉桉才蹲在地上抬手抹眼淚,哭了好一會兒,才擦乾淨臉上的淚痕去找君後吳氏。

從今日起,她便不是司桉桉,而是吳桉桉。

她會以另一種生活方式,看小舅舅把大司變得越來越好。

吳思圓道:“時至今日,老臣才明白殿下的用心。”

儘心教導司桉桉,她該學的該知道的,不藏著掖著,反而大大方方一件不留的教給她。

正因為學的多,見識的多,又極為聰慧,所以今日才走得這般灑脫利落,才看得如此通透清楚。

若是往愚笨了教,她沒有自己獨立思考的能力,將來隨便一人來蠱惑她便就信了。

而現在的司桉桉,司牧告訴她,若是覺得皇位是她的,就用光明正大的手段來奪。

可這話本來就是個死胡同,司桉桉若是聰慧明白,便會知道這皇位並非是非她不可,那有如何來奪?

何況司牧的治理沒有半分問題,司桉桉看得見聽得見,哪裡會想著回來爭搶。

有時候把人往聰明了養,比把人刻意養笨了更好。

司牧隻是垂眸道:“桉桉不回京一事,朝中還需要你去安撫,若有異樣聲音,還需你來鎮壓。”

吳思圓頷首,“是。”

司牧單手撫著小腹,“跟熊監正說一聲,等下次捷報進京前,把我懷有身孕的事情提一提。”

吳思圓道:“臣明白。”

等司牧腹中孩子出生,吳思圓也該退隱出去,將朝堂徹底交給新人們。

這群入朝四年的新人如今已經羽翼豐滿,能夠獨當一麵。她們成長起來,吳思圓就該放手了。

吳思圓說完事情便躬身離開。

吳氏跟司桉桉悄悄出京,她去送一送。

眾人都離去,唯獨司牧還坐在廊下。

“也不怕凍著?”譚柚撐著傘走過來,站在司牧身後,手往前伸,傘罩在他頭頂。

司牧仰頭就對上譚柚溫柔的眸子,眼裡的冰冷頃刻間化開,露出清淺笑意,“我就知道你會出來尋我。”

他扯著衣擺,給譚柚看自己屁股下麵厚厚的墊子,“胭脂仔細著呢,不會讓我凍著。”

司牧又給譚柚看自己穿了幾層衣服,以及懷裡抱著的手爐。

他半點都不冷,甚至覺得熱,這才坐在這裡看雪。

譚柚放下心,將傘收起來靠在廊柱上,走過來撩起衣擺陪司牧坐下。

“我讓桉桉出宮了。”司牧輕聲說,“她其實很親近我,也很懂事,但她不能留在京城。”

司牧將自己靠進譚柚懷裡,“有時候保持一份親情最好的方法,便是不複相見。”

譚柚攬住司牧,“我知道。”

“父君也會一輩子留在這邊,守著他最愛的妻主跟女兒。”司牧說到這兒不由往譚柚懷裡擠了擠,聲音低低的,攥著她腰側衣服說,“還好我還有你,現在還有了孩子,有了自己的家。”

他道:“我總算不像皇姐那般,孤身一人。”

孕期情緒會有波動,人會敏感脆弱,譚柚做過相關的知識,明白司牧是觸景感傷,便說彆的事情轉移他的注意力。

“阿婉可能要娶夫了,陳老很喜歡她,有意幫她說親。陳老年紀大了,竟也乾起冰人的活。”

司牧道:“老人都這樣,愛操心。”

譚柚見他果真順著自己的思路走,又說,“祖母也是,偶爾見著蘇虞跟吳嘉悅來府上找我,便問她倆找到夫郎沒有。”

司牧笑了,“可譚橙還單著呢,她操心旁人怎麼不操心譚橙呢?”

譚柚歎息,“祖母說阿姐孤身一人挺好的,因為她實在不開竅,不懂浪漫。”

司牧聽到這兒不由微微挑眉,昂臉看譚柚,“阿柚,那你懂浪漫嗎?”

“我若是不懂,此刻便不會傻傻的陪你坐在這裡淋雪。”

“此話怎說?”

譚柚側眸看他,眼裡笑意濃鬱,手掌搭在他腦後,低頭吻他微涼的額頭,溫聲說,“陪你白頭啊。”

傻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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