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譚柳(2 / 2)

瞧見譚橙站在籬笆院外,柳盛錦頓住,沒再往前走。

“走吧,我今日無事,陪你一起去問問。”譚橙主動開口。

柳盛錦張了張嘴,隨後又把薄唇抿緊。

他跟在譚橙身後,等發現譚橙有意識放慢腳步等他後,柳盛錦這才開口,眼睛直直地看著她,聲音清冷,“譚大人,君子持身以正,絕不會尾隨男子。”

他比譚柚還像個老古板。

譚橙被他說的耳廓微紅,畢竟也是頭回乾這事,不由認真道歉,“對不起。”

柳盛錦這才作罷。

隻是路上,柳盛錦不停側眸看譚橙,像是頭回認識她。譚橙心虛地彆開視線,單手搭在身後。她也是頭回認識這樣的自己。

不過今天跟昨天相比,兩人關係進步很多。

至少柳盛錦會主動詢問譚橙,“譚大人認識路嗎?”

譚橙當然不認識路,彆說這陌生地方的路,就是熟悉的地方,她也容易迷路。

柳盛錦好笑,“既然譚大人不認識路,為何主動往這邊拐?”

譚橙一頓,“你剛才朝這邊看,不是想朝這邊走?”

柳盛錦,“……不是。”

譚橙疑惑,“那你是在看什麼?”

看你。

誰知道還被你看見了。

柳盛錦耳廓微紅,伸手指另一條,“從這邊走。”

這才換譚橙跟著他。

兩人走了一上午,中午隨意在街上湊合一頓,飯錢還是柳盛錦付的,因為地方小麵館,隻收零散銀錢,找不開譚橙的銀錠子,而藤黃今日又沒跟著來。

看柳盛錦掏出小荷包往外掏銅板,譚橙頭回覺得這麼丟人害臊,等麵吃完了,臉上的熱意還沒散完。

為表謝意,譚橙跟柳盛錦提議,“不如你來當夫子,教她們讀書。”

柳盛錦好歹是熟讀詩書的,彆的不說,單單啟蒙還是能做到。

譚橙很認真,“至少讓她們學會識字。”

不說以後能有多大成就,至少先學會識字。

柳盛錦愣住,隨後眼睫煽動落下,抿了抿唇,說,“那我,試試?”

他沒說自己不行,因為柳盛錦知道,他可以。他之前甚至有這個想法,隻是因為沒人肯定,他便沒說出來。

譚橙這才露出笑意,“好。”

無涯書院有了夫子,家長們才會讓孩子再過來,才會有學生。

回去的路上,柳盛錦難得問起彆的事情,比如長皇子有身孕了嗎,老太傅在京中可還好,她有沒有說親。

譚橙一一耐心回答,“未有身孕,還在養身體。祖母一切都好,一日一豬肘子。朝中事多,還沒說親。”

柳盛錦抬手將落在臉頰邊的頭發挽起來掛在耳後,順勢用手臂遮住嘴角的清淺笑意。

他收斂表情,慫了慫肩,佯裝看風景,走慢半步,跟譚橙並肩。

書院的問題其實很小,小到譚橙利用權勢一句話就能徹底解決。可書院的問題又很大,大到柳盛錦能為此憂愁奔波好些天。

譚橙最優秀的地方,便是她沒有高高在上的低頭看問題,而是選擇站在跟柳盛錦同樣的高度,想著如何解決問題,並提出可行的方法。

她不會嘲笑他的奔波,不會疑惑他為何挨門挨戶問孩子可去了彆的書院,她像是懂他,這便是譚橙最令人心動的地方。

柳盛錦看譚橙,她好像變了些,變得會站在彆人角度思考彆人的困境了。

以前的譚橙,打馬遊街高高在上,是他可望而不可即的意中人,是完美無瑕的譚家嫡長孫女,所以在發現她路癡之後,柳盛錦才會那麼高興。

原來她也是有缺點的。

如今的譚橙,不再是那麼完美的形象,她會當街縱馬,會尾隨男子,會因他一個眼神走錯路,會因為他付飯錢而羞臊臉紅。

更多樣,更鮮活,也更令人心動。

柳盛錦感覺自己可能沒救了,來來回回跌在一個人身上三次。

初見時一次,渡口相送是第二次,今日,是第三次。

柳盛錦有了想法後,找掌院說了說,兩人決定試試。

柳盛錦試講那天,譚橙就站在遠處看,看他身上散發著的光芒,這份自信獨立遠遠超出他的容貌,讓他成為焦點。

柳盛錦並非除了美貌一無是處,他有韌勁,很清醒,知道自己的每一步應該怎麼走。

譚橙今日就該離開了。

走之前,她將那五百兩銀子交到周縣令手裡。

周縣令激動壞了,“使不得使不得,大人這可使不得。”

她都沒送銀子呢,怎麼譚橙還反過來給她送銀子了?

這是不是在暗示她什麼?

周縣令又開始多想。

“不是給你的,”譚橙無情說道“讓你以縣令的名義,捐贈給縣裡貧困的私塾,祝孩子們免費讀書。”

她道“我回去後,會將這事報給朝廷,儘量爭取以後由官府資助貧苦百姓的子女們念書,至少學個五年,能夠識文斷句,會寫會讀。”

周縣令愣住,然後朝譚橙行了個大禮,“下官替這些孩子們,感激大人!”

譚橙抬手扶她,“為官者,本該如此,當不得大禮。”

她走的時候,柳盛錦來送她。

譚橙的銀子已經送出去了,也沒有彆的東西能留給柳盛錦。

她看著他,說道“等你處理完這邊的事情,帶爺爺來京城吧。”

柳盛錦隻抿著唇,不說話,眼尾微微泛紅。

譚橙笑,“我到時候有禮物送你。”

柳盛錦這才開口,“什麼禮物。”

“我。”

·

新皇登基前兩日,譚橙在宴上喝了杯“夢前世”,醒來後在床上枯坐了許久。她起身下床,提燈去看了看熟睡的祖母,坐在她床邊,給老太太把被角小心掖好。

回來的時候,看著墨院裡微弱的光亮,站在院中逗留許久,甚至幫譚柚把她養的那棵桃樹裹了層棉袍,生怕它凍死。

這棵樹老早就開花結果了,隻是樹小,桃子結的少,而且……不甜。

譚橙摸著樹葉子,眼眶微紅。

她披著大氅,提著燈籠,沿著譚府走了一圈。

她好像什麼都看了一遍,唯獨隻剩一人。

柳盛錦說好前兩年回來的,但書院需要人,於是他又留在那邊逗留了一段時間,這期間,兩人隻靠書信往來。

譚橙坐在譚府門口,胸口情緒翻湧,衝動到想騎馬去見柳盛錦,告訴他,她後悔了。

她那時候很後悔,可又沒辦法。

她親手把他推出去,等明白過來自己的心意之後,已經是國破家亡。

遠方天色漸白,手中的燈籠光亮熄滅,譚橙坐了大半夜,起身抬腳往府裡走。

隻是前腳才跨過門檻,後腳就聽見遠處的馬車聲響。

馬車停在府門口,一清冷絕塵的男子扶著位老人從車上下來,含笑喚她,“譚姐姐。”

他道“我回來了。”

趕在京城門開,迎著清晨曦光,跑著回來見你。

——譚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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