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那一年(1 / 2)

七月,正是一年中暑氣最盛的時節。

又逢一年麥收時,連學校也放了麥收假。天未破曉,長興公社白子溝生產大隊已經男女老少齊上陣忙著搶收小麥。

麥地裡,社員們揮汗如雨地悶頭揮舞著鐮刀,最前麵一排老手們下手利落,動作迅速,走過去身後已放著碼成一垛一垛連著麥穗的麥稈。

後麵,悶頭揮舞著鐮刀的徐長青眼見她前麵的大叔大爺已離遠,可不敢鬆懈半分,這活兒還是她強求得來的。

今年,她家的情況不同往年,爹在煤礦上上班看似收入不錯,但娘時隔十來年有了身子,去醫院檢查據說還是雙胎。

就娘即將四十的身子骨又如何能下地乾重活?趁著這個麥收假,她多乾些活,多攢些工分絕不會有錯。

起碼年底分糧時不會讓一人支撐起整個家的爹又要費儘心思,不會讓身為大隊書記的大舅左右為難。

再有,大姐再不省心,她還是大姐,真要到開春絕糧時,當爹的能狠下心,當娘的又如何忍心看著閨女挨餓。

還有奶奶,嘴上嘀咕著就那丟人現眼的貨兒,搭理她乾啥,可一手拉扯大的大孫女何曾不是她手心的寶,心疼著呢。

還有自己,這學上了這麼多年,總不能半途休學。她敢休學,爹就不絕不會同意,他如今心裡正憋著一把火呢。

到如今未算上娘懷著的孩子,家裡就她和大姐兩姐妹,哪怕家醜不可外揚,可該知道的不會看不出這當老大的丟儘臉。

好在外甥女會趕著日子出生,好歹遮羞一二,要不然更丟臉,可正因為此事,事先隻好順了女兒意的爹是更為惱火。

心念到此,徐長青更是不敢鬆口氣,更是咬緊了牙關,悶頭拚勁全力繼續揮舞起手中鐮刀,隻盼著自己彆落人太多。

東邊太陽漸漸升起,麥地裡更是猶如蒸籠般又悶又熱,悶得人透不過氣,熱得人汗流浹背,衣褲濕了乾,乾了又濕。

遠處,安排好今天接下來工作之後,大隊書記白新生這下子可算是有空先去瞅瞅他家那個死犟死犟的外甥女。

這心裡尋思著就瞅一眼,還真是隻能瞅一眼。想走到近處,又有事兒找他來著了,他隻好先收回目光,一臉淡定離開。

沒法子,事關整個大隊一年口糧大計。麥子搶收就是龍口奪糧,不單是他家死犟的外甥女,就連他也得親自下地。

好在這孩子隨她爹,是塊讀書的料。熬吧,先熬個兩三年,等畢業了要是在城裡有工作就不用再受這種罪。

臨近中午,驕陽似火炙烤大地,太陽曬在背上也是熱辣辣的。好容易割到地頭,徐長青慢慢地直起腰來。

這一站直,汗水就一下子流進眼裡,煞得她連眼睛都睜不開。一時,汗水和淚水流進嘴角,更是又苦又鹹。

不遠處,同排一起割麥的白家老五終於發現他家憨表妹知道要喝一口水緩口氣,喜得他趕緊第一時間先遞水壺。

“快喝。”

徐長青顧不上先開口道謝,接過水壺,開了蓋子就先咕咚咕咚喝下水,邊摘掉草帽,尋找起自己的水壺。

“甭找了,遠了,我喝桶裡的水就行。”儘瞎講究,白老五斜倪著徐長青,懶得說她幾句。這性子,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