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打麥場上的氣氛和昨天又是大不一樣,似是歡笑多了不少,在多出來麥秸垛的開闊的麥場上到處都是人。
一塊地勢最高,迎著風口,可望整個打麥場的最佳位置,此時就聚集了老爺們蹲著或坐著,抽著旱煙大聲說笑著。
往常老實巴交時不時跟著老兄弟們附和一句,要不就是隻管點頭搖頭的徐大根就握著他的煙鬥說著起他的大胖小孫子。
其實哪有他形容得如此誇張。原本就是雙胞胎一個,不用親眼所見就可知他那小孫子就比尋常剛出生的孩子要輕很多。
可這不是老實頭不正樂嗬著嘛,一幫子老兄弟老夥計樂得捧場,一個個的還湊趣回憶當年嘮嗑起彼此年輕時的糗事來。
這不,這會兒就有老頭正問起老兄弟徐大根可還記不記得徐老幺徐老根剛出生那會兒,他們哥幾個還搭把手去地裡喊人。
太記得了。
那一年他是十五還是十六來著,反正就是還未成親,也是這個時節差不多,從河裡玩水回家時就聽他娘正喊著肚子疼。
當時好像是嚇壞他了。那會兒他也不懂,就像今兒他家老三的長青抱起自個娘就撒腿往外跑一樣,他還流眼淚一路嚎。
往事太久遠,要不是老哥提起,徐大根差點忘了有這一碼事。被取笑,他也不惱,好脾氣爽朗而笑,看向走近的倆老弟。
這一前一後走來的倆人,走在前麵的依然是他明明是個急性子還臨老了越來越覺得他自個是最穩得住的二弟。
走在後麵的老幺也算是一大把年紀了,他還是改不了走在路上總喜歡伸手去夠前麵那人衣服的壞毛病。
老娘在世的時候教了多少回,他還是改不了這個壞毛病,估摸呀,就這一點和他像個孩子似的性情到蹬腿也改不了。
“大哥,你們都在這待著啊。”徐二根上前就是先高喊一聲,他也不往老兄弟們讓出位置湊,就隨便就地一蹲。
“你咋來了,不是在隊院?”
聽不到!徐二根又是習慣性的耳聾,自顧自地掏煙鬥掏煙鬥,不急不緩地來了一句,“這天是瞅著明兒又是個大晴天。”
“大晴天好啊。”落後一步挨著他坐到地上的徐老根正回了一句老哥哥的話,聽他這麼說,下意識就附和了一句。
“啊啥?”徐二根不服抬頭瞪眼,“我啥時斷錯了。不信?等著好了。還不信了?明兒有一滴雨,老子不姓徐。”
眾人大笑。
徐老根拿他這個二哥也是沒法子了。他索性轉頭去看麥場還在忙著摔麥粒捆麥秸的一幕,反正他還就賴著不走了。
那邊正忙得很。
有像老伴一樣抱過一捆捆麥秸解開拿起其中一小把用力往地上摔的,也有將清理乾淨漏網之魚的麥秸捆好堆到一旁。
這是打算等他們這些老爺子晚點用叉子挑起一層層垛起來,也是,壯勞力有壯勞力的活兒,這會兒肯定都歇下了。
這乾了一天,累得要死,接著半夜還得爬起來,還趁著天氣涼快割麥,不歇會兒就是鐵打的身子都挨不住。
所以,他就想不懂了,二哥老惦記三柱子乾啥。比起他兒子、其他侄子來說,不用麵朝黃土背朝天的日子還不美?
起碼三柱子就不用看天吃飯,算是跳出了農門,在他一大幫子兄弟姐妹們中算是最有出息,你還想他咋出息?
這樣安安穩穩多好。真要當初考出去將來如咱爹娘盼的光宗耀祖,你當咱老徐家的日子就能安穩,隻怕未必。
閨女嘛,嫁出去的閨女潑出去的水,較真個啥,實在礙眼就遠遠大發出去得了,還為個沒出息的外嫁女和白家對著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