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一身潮牌,嘴裡咬著口香糖,一臉痞樣地打量著陸朗。
此時又是一人從後頭走來,這人身材高壯,一副凶樣,朝著身旁的人罵道:“瞎嚷嚷什麼,喊這麼響全世界都聽見了。”
前者是唐吉祥,後者是周強,兩人是陸朗從小的玩伴。
三人的性格不一,唐吉祥愛玩愛鬨,周強愛打架愛飆車,而陸朗什麼事都提不起興趣,要是一般情況肯定混不到一塊去。然而三人的父母都是好友,他們湊在一起玩,無論捅出什麼婁子也不會被罵,久而久之便習慣湊在一起鬼混了。
當然他們也不是毫無共通點,否則也玩不起來。那唯一的共通點便是“人傻錢多”。
傻是真傻,三人包辦了a中的年級倒數前三;有錢是真有錢,明明傻出天際了也硬被用錢塞進了這所重點高中裡。
總而言之,陸朗對這兩個朋友隻有兩字評價:損友。
“哇,朗哥你迫不及待跳下去遊一圈回來了?”
陸朗給他一個白眼。
唐吉祥也不是不怕陸朗,就是少根筋,完全感覺不到陸朗的火氣,繼續道:“你再去遊一圈給我看看。”
“閉嘴。”陸朗抬腳就踹。
“剛才救人的是你?”周強道,“剛才聽說有人掉湖裡,是你救的?”
“看不出來,英雄救美啊。”唐吉祥又湊了回來。
“救個屁美,男的!”
“男的你還救,這麼善良!”
陸朗又想起苑曉陽剛才也說他“善良”,嘲諷地勾起嘴角笑笑:“日行一善不行嗎?我現在日行一善。”
唐吉祥和周強同時露出嫌棄的表情。
“扯吧你,還劃不劃船?”
“劃?不劃了,想揍人。”陸朗瞬間收起笑容,一臉陰暗,“有好多人等著我揍呢。”
兩人分著把蘋果吃了,吃完苑曉陽也已將兩人的衣服全數洗好。
苑曉陽甩平衣服,踮著腳想把衣服掛到鐵窗外的曬衣竿上。他人矮,曬衣竿高,陸朗看他一臉掙紮地拿著衣架搖搖晃晃,覺得挺可愛的。
但當他看清衣架上是自己的內.褲後,瞬間走到苑曉陽身後一把奪過衣架,抬手把內.褲掛上曬衣竿。
“我來,你走。”陸朗把苑曉陽手上的衣服搶過來飛速掛好,人生中第一次曬衣服就這樣發生又這樣結束了。
他轉過身來,就見苑曉陽在他身後帶笑地看著他。
“乾嗎?”
“沒什麼,就是覺得有你在身邊挺好的。”
“知道就好。”
陸朗哼了聲,苑曉陽笑道:“晚了,差不多該睡了,我給你上個藥就睡。”
已經十一點多了,陸朗昨晚沒睡,其實早困了,隻是惦記著他素來不怕疼不怕累的形象,因此一直沒說。
他被苑曉陽拉進屋裡,苑曉陽讓他坐在床上並拿出藥箱。
“沒多大傷,彆弄了。”
“沒多大傷的話處理一下就好,很快的。”
陸朗的手上有傷,苑曉陽邊說邊去拉陸朗的手,但被陸朗躲開了。
苑曉陽看著陸朗,陸朗也看著苑曉陽,兩人沉默對峙著。
片刻,苑曉陽道:“你是不是很怕疼?”
“哪有這回事!”陸朗立刻反駁,把手伸了出去,“誰怕疼了?你弄就是了!”
苑曉陽看著他一副慷慨就義的樣子,卻又紅了耳朵,覺得非常可疑。
陸朗手上的傷在指節,是打人時用來過猛給打出來的。
苑曉陽抓著他的手,仔細地又給他洗了一遍傷口,接著拿棉棒沾著碘伏殺菌。棉棒一碰到傷口,陸朗的手便抖了一下,要不是苑曉陽抓著他,可能他早把手縮回去了。
苑曉陽突然勾起嘴角笑。
“笑什麼?”
“我沒笑。”
苑曉陽邊偷笑邊死死抓著陸朗的手不讓他逃。
他想起剛才在奶茶店給陸朗擦藥的時候,陸朗一臉消沉,不愛說話,就連痛了也沒抖一下。現在陸朗話多了一點,也知道痛了,看來心情是好些了。
陸朗被苑曉陽笑得心虛,但在心裡還是不願承認自己怕痛,隻好隨口找了個話題道:“你家裡人去哪了?”
“我舅舅上班去了,不曉得今天能不能回來。”
“那你爸媽呢?”
“不知道。”
“都上夜班去了?”
“我媽跑了,我沒見過我爸,所以不知道。”
陸朗愣了,苑曉陽卻仍笑著繼續為他擦藥,像是什麼話也沒說似的。
手上的傷處理好了,剩下的是陸朗嘴角邊的傷口。苑曉陽傾身湊了過去,小心翼翼地為他擦藥。
兩人的臉靠得極近,陸朗看著他,又想到剛才他說的話,突然覺得他的臉怎麼看怎麼可憐,分明就是一個小可憐的長相。
“好了,睡吧!”苑曉陽收拾東西,“沙發太窄,我舅又不知道什麼時候回家,要是半夜回來發現床上多了一個人肯定嚇死了。所以你今天就先和我睡,好不好?”
陸朗寄人籬下,自然沒有意見。
苑曉陽的床是普通的單人床,兩人平躺著會壓在一起,側躺著雖然擠,倒也還能接受。
苑曉陽睡在內側,陸朗睡在外側,兩人麵對著麵擠在小小的床上。
燈熄了,隻剩外頭的光線從窄窄的鐵窗中照進來,照得一切模模糊糊,似看得清,卻又什麼都不明白。
屋裡沒有空調,隻有一台老舊的電風扇每隔幾秒鐘便發出“喀喀”兩聲,送出微弱的風。伴隨著“喀喀”聲的還有屋外傳來的細碎蟲鳴,以及不知哪戶傳來的電視聲。
身下的竹席有些硬,但也透出絲絲涼意。陸朗側躺在床上,窄窄的床能讓他聞到苑曉陽身上傳來的味道,那是牛奶香皂的味道。
景象、溫度、聲音、氣味,陸朗被一切陌生的感覺包圍著,卻又感到這一切不比他那有著柔軟寬闊的大床,吹著十八度空調的房間差上多少。
應該要感受到差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