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生出自暴自棄的念頭:“彆掙紮了!淪落到這步田地,每天膽戰心驚、煞費苦心地想辦法,卻根本看不到一點兒希望,何必呢?太累了!太難了!不如死了算了,說不定死了還能穿回現代社會。”
這麼低落好一會兒……
一個溫和的聲音突然在他耳邊響起:“唔,你為什麼,我是想說,你為什麼願意幫助那個孩子呢?”
傑米詫異抬頭,發現這個主動同自己說話的人,不是彆人,正是他的任務目標——剛剛還在絞儘腦汁琢磨怎麼去搭訕的人。
啊,他又好了!
在逃跑的半路上,庫克羅普斯又出幺蛾子。
他不顧傑米的反對,決定要將馬科姆和喬治丟下。
因為……
“一個嘮嘮叨叨、隻知道講大道理的糟老頭子,外加一個懦弱無能的小娘炮,我看不出帶著他們,於我能有什麼好處。”
傑米憤怒非常。
儘管他心裡覺得,與其連累馬科姆和喬治同自己一樣深陷賊窩,還不如就這麼放他們離開。
一來,馬科姆是有組織的,離開後,應該能照顧自己,順便照顧喬治,不用太過為他們擔心;
二來,他倆離開後,自己從此不用投鼠忌器,更能放開手腳,同這些盜賊們周旋了。及至將來,若是徹底擺脫了這群賊們,還能再去投奔兩人,與兩人重聚。
但自己想是一回事,被人隨意安排又是另一回事了。
他因此氣得失了智,竟一頭撞向庫克羅普斯的胸口,想同對方撕打一番。
可惜,他實在高估了自己的武力值。
庫克羅普斯是個巨人般的壯漢,雖被他撞得微微一晃,卻很快就站穩了身子。
然後,他伸了胳膊過去,兩隻蒲扇般的大手像鐵鉗一樣,將傑米緊緊鉗住。接著,往上那麼一舉,竟輕輕鬆鬆地將人像小孩一樣,雙腳懸空地舉了起來。隨後,他極順手地把人往肩膀上一摞,像扛麻袋一樣地扛到了肩頭。
武力碾壓得太徹底。
旁邊的那些盜賊們全看笑了。
庫克也咧開嘴,譏笑地說:“小子,憑你這沒長成的小身板和那點兒花拳繡腿,想打人,得再來幾年呢。”
傑米沒應聲。
他自尊遭受打擊,像是死了一般,一動不動。
此時,庫克羅普斯已經成功超越了財務官萊文,一躍而成他心中[最討厭的人]榜首了。
隻因這已經是繼上次‘豁出去喪節操卻自作多情’後,第二次被他害得在人前丟臉了。
馬科姆擔憂地看著這一幕,卻沒辦法幫忙。
直到庫克扛著傑米轉身,大步往前走,又剛好背對了過去的時候,他才抓住機會,衝著傑米,嘴唇微動地說了一個‘理發店’。
傑米無聲地眨了眨眼,表示自己知道。
然後,他又將目光移到一直哭哭啼啼的喬治身上。
馬科姆同樣會意地伸手摟了一下喬治的肩膀,微微頷首,讓他不用擔心。
至此,越獄三人組被迫分道揚鑣,也不知何時才能相聚了。
另一頭,朱迪安回到家中,驚訝地發現一堆不認識的人齊聚在客廳中,吵吵鬨鬨,十分擾人。
本就因被人在國王麵前告狀而不爽的糟糕心情,立時雪上加霜。
“這他媽的都是些什麼玩意兒?”
“理發師、古董商、裁縫、還有一些賣其他零碎玩意兒的商販們。”仆人忙回答。
“夫人叫來的?”
“不,是老爺找來的。”
“操他媽的。”朱迪安低聲罵了一句,但也不好再說什麼了。
隻因仆人口中的‘老爺’不是彆人,正是他的親生父親赫金斯伯爵。
彆看外界都稱呼朱迪安為伯爵大人。
但其實,由於親爹還活著的緣故,朱迪安並沒能正式繼承伯爵的爵位。
隻不過,赫金斯伯爵隻有朱迪安一個兒子,在爵位繼承方麵,毫無爭議;且朱迪安深受國王陛下的寵愛,隻要未來不出大問題,這個爵位十拿九穩。
因此,大家就都不計較那些規矩,提前把‘伯爵大人’的稱號喊了起來。
可喊歸喊。
畢竟還沒正式襲爵,在麵對真伯爵,外加親生父親時,總是要矮上一頭的。
也因此,儘管知道親爹一天到晚不務正業、揮霍浪費,朱迪安依舊隻能隱忍。
但這份隱忍在看到親爹的那一刻,卻差點兒破了功。
朱迪安瞠目結舌地看著親爹。
隻見這位赫金斯伯爵穿了一身當下王城中一乾紈絝才喜歡穿的那種藍緞鑲金的花俏外套,以及一條紅色的緊腿褲。
一大把年紀穿得像個唱戲的,這就夠鬨心了,可除此以外,居然還有一些其它令人頭疼且五花八門的裝飾,如鞋子上巨大的蝴蝶結,襯衫上的蕾絲花邊……
“我的天!”
朱迪安心裡想:“瞧呀,瞧這活現世的蠢貨!”
然而,赫金斯伯爵似乎對兒子的嫌棄一無所知。
他拿了一把鑲著亮晶晶寶石的梳子,開始梳自己那頭亂蓬蓬的假發。
這麼一抬手,便又可以看到他的一根根手指。
他的每根手指上都戴了一個戒指,雖形狀各異,但打眼看過去,非金即銀,顯見都是值錢的玩意兒。
朱迪安見了,怒從心頭起,不禁在心裡破口大罵:“這他媽又在搞什麼啊!這個遭瘟的老頭子,從生下來到現在,自己一分錢都沒賺到過,卻要這麼花我的錢!”
他心中反複算著親爹這一身一共花了多少錢,越算越心疼。
可等赫金斯伯爵梳完假發,又把假發戴到腦袋上,轉身要擁抱他時……
“您這身可真不錯,是城裡最時髦的款了。”
朱迪安麵帶微笑地擁抱了父親,又奇怪地問了一句:“不過,您最近不是忙著在劇院那邊玩兒嗎?怎麼今天有空回來了?”
赫金斯伯爵漫不經心地回答:“唔,唐娜來信說你想念我,勸我回家看看。”
他於是略略抬眼,望著兒子的眼神不自覺地流露出了一種輕視、瞧不起的意味兒,繼而就擺起了父親的譜,教導地說:“親愛的兒子,我以為,一個有能力的爺們,應是不會喜歡總把妻子送去王宮那種地方,供人取笑的。”
朱迪安變了臉色。
他的目光一下子冷冰冰,神色間還多了幾分刻薄:“那依您看來,有能力的爺們,是該負債累累,讓老婆孩子天天被債主追得四處跑了?”
赫金斯伯爵立刻沒了話。
他一向隻管吃喝玩樂地花錢,從不管賺錢,在這方麵確實沒辦法理直氣壯地同兒子爭辯。
但為了維持作為父親的尊嚴……
他還是要裝出一副憤怒的樣子:“你這是對父親說話的態度嗎?”
朱迪安便咬著牙朝他鞠了一躬:“再見,父親。”
然後……
“既然你我各看不慣對方的生活態度,不妨還是儘量少見一些麵吧。至於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