狻猊的衣服,是薛定諤的衣服, 是皇帝的新裝, 隻有真正聰明的人才能看見。
而徐有初向來認為自己不怎麼聰明。
不過他機智地沒有再用這個話題去撩撥狻猊岌岌可危的羞恥心, 完美規避了半夜被狻猊從房間趕出去露宿街頭,淒淒慘慘戚戚的危機。他隻是在撫摸狻猊毛毛的時候更加熱衷於把手指埋進毛毛裡慢慢梳理,佯裝看不見狻猊被自己越摸越僵硬的神情。
徐有初隻是個普通的人類, 可讀不懂貓咪複雜的眼神。
其實如果徐有初不提起這件事情, 狻猊是根本不會意識到這個問題的——對於他們這些由獸化為人的妖怪而言, 身上一層毛毛/鱗片/羽毛的意義就相當於人類的衣服,變回獸型的時候也沒誰會樂意再在外頭套上一件。
至於為什麼他變成貓的時候衣服不會像林英英那樣衣服劈裡啪啦掉上一地,變回來衣服就穿回去也不需要到處撿這種問題……
你就當他有特殊的變身技巧不行嗎?
知不知道要不是酒店裡的床都是標配下頭封死連個縫都沒留的款式,徐有初今天整個晚上就又要蹲在床邊上哄羞恥度爆炸鑽床底的狻猊了。
關於衣服這個毛絨絨的小問題就這麼輕描淡寫(不)地過去了。僅有的後遺症大概就是之後的幾天徐有初抱著狻猊擼毛的時候狻猊都覺得渾身不對勁很是想表演一番當場炸毛, 外加徐有初在他跟餘梁淺、秘書先生的三人群裡麵學術性地討論了“關於大佬們變回原身到底有沒有衣服”的嚴肅論題。
真的特彆學術,不知道的大概會以為誤入了哪個學術討論組。
睚眥看餘梁淺專心致誌看著手機,硬拱進他懷裡看了一眼,要不了半秒就打著嗬欠滿臉無趣地挪到了一邊。
而如同過往的每一天一樣在地上癱成餅裝鹹魚的貔貅抬頭, 從下往上抬頭看著秘書先生敲著電腦認真工作的樣子, 慵懶地翻了個身, 拖著調子叫道:“晏晏,我好無聊啊。”
被他強行叫做“晏晏”的秘書先生手一抖在鍵盤上敲出幾個亂碼,冷著臉道:“你就不能換個叫法?”
“晏晏不好嗎?”貔貅又在地上滾了半圈,從美人側臥變成趴趴熊, 充滿感情地朗誦道, “被荷裯之晏晏兮, 然潢洋而不可帶。”
晏晏者,和柔也,盛貌也。
貔貅覺得自己長得又好看又能乾的秘書先生非常適合呀。
大名倒黴地叫做陳晏的秘書先生盯著貔貅屁股後頭一扭一扭的小尾巴,默念十遍“要冷靜”“寬容使世界更美好”“我是個沒有感情的男人”“想想工資和年終獎”,深吸一口氣把眼神轉移回電腦屏幕上,刪掉了自己剛剛手抖敲出來的亂碼。
“隨你吧。”
“但我還是好無聊啊。”貔貅翻滾到秘書先生腳邊,“無聊得要死掉了。”
已經是本周第三天連續加班到八點以後的秘書先生死死摁住自己想一巴掌把貔貅糊到牆裡的手,淡淡道:“但是我很忙。”
所以求求你哪裡涼快在哪裡待著不要拖慢我的工作效率了好嗎。
貔貅哼哼唧唧用前爪摟住秘書先生的小腿,把下巴靠在他膝蓋邊上,沒再動作。
秘書先生低頭看了眼貔貅對著自己眨巴眨巴眼睛,一副無辜樣子的黑白眼圈,歎了口氣手放下去搓了搓那張毛臉。
麵對著比毛絨絨貓咪還可怕的黑白滾滾攻勢,他能怎麼辦,他隻能像個飼養員一樣原諒他啊。
秘書先生打開微信,啪嗒啪嗒敲擊下回複。
徐有初:所以說衣服到底是穿還是沒穿呢?
陳晏:彆的我不太清楚。
陳晏:不過我沒看見貔貅穿過。
簡潔明了,乾脆利落。
論天是怎麼被聊死的。
徐有初一時間竟不知道是該羨慕秘書先生,還是該向他表達深切的同情。
於是他和餘梁淺一起給秘書先生點了幾根蠟燭。
不知道為什麼,秘書先生總是能讓他們打從心底致以深切敬意。
……
前麵有說到整個劇組幾乎所有人都很喜歡辰辰——在周看鬆導演的暴躁咆哮對比之下,一隻音清體軟的毛絨絨看起來是如此的治愈。
哪怕是隻可遠觀而不可近擼,除了那位徐先生之外平時誰都彆想把手放在那一身細密柔滑的毛毛上摸半下,但隻是看看也讓人感受到從身到心由衷的愉悅。
特彆是哪一段狀態不好反複NG了個四五次被周看鬆罵到頭暈眼花之時,辰辰簡直就是世界級的寶物。
“你還好嗎?”徐有初看看一下戲就自動癱軟到座位上的男演員林深,問道。
旁邊他的助理正一手冰袋一手冷飲,還夾著個小風扇快速給他降溫。
“不太好……”電影中的男二號扮演者林深把冰袋摁在額頭上,整個人顯出瀕死的灰白狀態,“感覺我都快熟了。”
他在電影裡的角色拍出來確實是玉樹臨風溫文爾雅,周看鬆又是攝影師出身對鏡頭的掌控力極好,畫麵效果每每都能帥出新高度,可想而知秉承著“男一是給女主愛的,男二是給觀眾愛的”這一原則,他勢必又能收割一波女友粉。
然而帥的代價就是他要在大夏天烈日下的戲服一層兩層三層套得嚴嚴實實,拍完打戲整個人幾乎像是從水裡撈出來的。
“這種時候就真的羨慕趙哥了。”他拿著小風扇吹啊吹給自己降溫,盯著正往這邊走過來的趙舟策眼神都要死掉了。
劇情設定裡落拓不羈縱情山野的名士,就是能夠在他們都是規規矩矩一層兩層三四層的時候光明正大隻穿一件看著就涼快的青色大袖,還能露出小半個胸膛光腳踩著木屐,清涼得讓一眾快熟在烈日下的演員嫉妒到變形。
要知道連穿著仿唐代風格,能穿坦領齊胸輕飄飄小裙子的女性角色,那也是得在裡頭穿襯裙一層兩層的。
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