弓箭到底應不應該有情緒?花辭花藻方入神箭峰,來到箭廳,便圍觀到這樣一場辯論。
辯論的雙方是神箭峰的十二師姐和十三師兄,分彆是神箭峰四長老的三弟子,和三長老的四弟子。
辯論的起因,是有新入宗門的弟子向兩位請教弓箭的訣竅。
神箭峰的十二師姐與十三師兄都熱心而無私。
十二師姐告訴新弟子:學會沉浸心神,將自己的情緒傳達給弓身、弓弦和箭支,達到人與弓箭合一的地步,才能發揮弓箭的最強威力。
十三師兄提出反對意見:出箭的時候,需要壓製和隔絕所有感情,心神沉浸是必要的,但不應該將情緒傳達給弓箭。
雙方意見相左,皆認為對方是在誤人子弟,一言一語爭辯起來。
十三師兄:“一個合格的箭修,當他拉開弓的時候,心神中隻應該存在他的獵物。箭支沒有情感,隻有目標。”
十二師姐:“沒有情緒的箭支,便失掉了它的神魂;沒有情感的弓箭手,與射箭傀儡無異。”
包括花辭在內的在場弟子都默默支起耳朵。
修真者的耳力不同尋常,哪怕隔著一段距離的也能聽得一清二楚。
——大家皆假裝做著自己的事,但亂飛的眼神早已出賣了他們。
十三師兄:“寂滅尊者說過,手執弓箭,需要忘掉自我。”
十二師姐:“旭陽尊者一箭化煞氣,萬物回春,才是真正的箭修;寂滅尊者不過一尊修為高深的射箭傀儡。”
十三師兄:“旭陽尊者是徹頭徹尾的法修,弓箭不過是他使用法術的媒介,欺騙世人。”
十二師姐:“既然手持弓箭,如何不是箭修?
……
花辭心想:五行宗的學術氛圍真是濃鬱。
“既然如此爭執不下,我們找師弟師妹來評評理。看看誰說得有道理?”十三師弟的目光四處逡巡——而方才詢問他們二人弓箭訣竅的師弟,早已在無聲無息之間,溜到箭廳最遠的角落。
“這位師妹以為如何?”
離得最近的、正假裝端詳自己玉佩花紋的花辭被不幸地點中。
花藻朝姐姐投來一個同情的眼神。
花辭:……
她抬起頭,慢吞吞道:“我以為,二位的觀點,都非常的、特彆的有道理。”
十三師兄:“但我們的觀點相左,究竟是誰更有道理?”
花辭想了想:“師兄支持的是寂滅尊者的忘我論,主張箭者全神貫注,忽略本身的情感,達到忘我的境界。寂滅尊者當然並非隻是修為高深的射箭傀儡。”
神箭峰的十三師兄硬氣地點頭,認為他找到了知音。
花辭又道:“師姐支持的是旭陽尊者的人弓合一、人箭合一論,認為喜怒哀樂皆隨心,箭出神隨。旭陽尊者是實實在在的箭修,並非法修。”
神箭峰的十二師姐讚同地頷首,認為這位師妹實在同道中人。
十二師姐:“那寂滅尊者和旭陽尊者更有高明?”
花辭努力打著太極:“在修真界,兩種觀點勢均力敵。”
十三師兄:“師妹的觀點偏向哪一種?”
花辭:……
“我不知道。”花辭誠實道,“因為這二位尊者的境界,我都遠遠達不到。”
花辭以為,大抵是這二位師兄師姐在弓箭上有了一定的積累,才會產生這樣的思考與討論。
——像她這樣的門外漢,經過練習,勉強能將心神融入弓箭,並沒有功夫思考兩種理論誰更高明。
“不要為難你們師妹。”一個冷靜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花辭轉身回望,見到一位青年模樣的修士,當即便是一愣。
並不是因為修士的相貌異常英俊。
花辭愣住,是因為她感覺自己好像見到了一張弓。
修士的長相和弓箭並沒有半分相似,但他周身有一種特殊的氣質,或者說是氣場。
花辭忽然發現修士的手上還握著一柄黑色長弓。
弓和人的氣息融為一體,不分彼此。
“師伯。”神箭峰的十二弟子與十三弟子同時道。
您老人家怎麼出來了?
花辭便明白,來人是神箭峰的主事長老,也就是神箭峰大長老。
花辭同諸位新弟子一起上前,像師長問好。
大長老一一頷首。
回應完畢,大長老對十三弟子說:“將旭陽尊者的《論人箭合一》抄寫一遍,下旬交給我。”
又對十二弟子道:“寂滅尊者的《忘我論》抄寫一遍,也是下旬交給我。”
受罰的十二弟子十三弟子心中鬱鬱,要他們抄對家的理論,不如乾脆將他們揍上一頓。
“寂滅尊者是射箭傀儡?旭陽尊者不是箭修?”大長老看向兩位峰內弟子,眼神中有淡淡的不滿,“便是修行上見解有所不同,又怎麼能詆毀前輩,誤導同門?”
兩人感覺自己仿佛被看穿一般,內心同時一虛,連忙點頭稱是。
“練箭罷。新入門的師弟師妹專程來到神箭峰,是位觀摩你們練箭,不是為了聽你們吵架。”神箭峰大長老說。
眾新弟子不約而同心道:其實他們更想聽師兄師姐吵架。
怪有意思的。
但這話沒人敢說。
神箭峰大長老目光轉向新弟子們,微微一笑:“諸位小友見笑。”
大家哪裡能笑話什麼,麵前可是化神期的強者,五行宗,不,修真界的最強箭修。
就連發生爭執的兩位師兄師姐,也是金丹期。
最強箭修手執長弓,表現得非常親和:“諸位小友若是弓箭之道上有所疑問,可以詢問我。我今天一整天都在這裡。”
……